卷二 【引子】待重结，来生愿

卷首语：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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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朗读书声在青丘山脚下几乎每日都可闻。

青丘国的子民都知晓，几千年前，青丘北荒之君白奕上神诞下了白家第一位孙子辈小帝姬。她父君为了严厉管教她，特意为她请了夫子，找了些伴读的小狐狸，与她一同研习仙缘道法。

凤九约是九千多岁时，她的人形已出落得与凡间十几岁的貌美少女无大差别。九尾狐一族天生皮相便长得比旁人更优罢，可凤九也自是独有一番风味，柔媚与俏皮相融：乌黑的眼眸慧黠地转动便有了几分调皮之意思嘛，皮肤细润如温玉般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额间一朵四海八荒独有的凤尾花更是锦上添花。有许多与她年纪差不多的情窦初开的少男已经倾心于她，可这凤九却好似在情之一处启蒙得晚了些，比如她看到凡间的话本描述男女情爱之坎坷的故事，无论如何都不解为何这男女之事如此繁杂。

那日她按照平常那般，打了个哈欠，按夫子的要求摊开竹简，与其他伙伴一起大声朗读着文章。

“萯山之首，曰敖岸之山……”嗯，这山的名字倒是挺好听的，她继续往下看。

“其阳多㻬琈之玉，其阴多赭、黄金……”她眨了眨眼睛，再重新看了一遍，意思可说的是这座山盛产美玉和黄金，而且是南坡多碧玉，迎面有丰富的黄金！“这般好地方我怎么如今才知道！”她捂住嘴惊叹着。

“神熏池居之。是常出美玉。北望河林，其状如蒨如举。有兽焉，其状如白鹿而四角，名曰夫诸，见则其邑大水。”这讲述这敖岸山的文字甚是简短，凤九将竹简翻过来，发现背面讲述的是其他内容，又将它翻过来。

“这有四只角的白鹿我也从未见过……从前见过的鹿都是棕色的，也顶多只有两只角……等下学了我去问问土地公，他定有所耳闻过。”在附近树桩底下等着凤九下学的精卫鸟正打着瞌睡，却发现凤九今日读书竟格外高兴。他看了看天边，这太阳可是打西边出来了？

下学了，凤九便匆匆跑去找精卫，说让他先回狐狸洞里，她有些事情出去一趟。“这……上神发现了必会责罚小的……”“没事，你若怕我爹，那就去十里桃林找我小叔和老凤凰吧。”说罢她就使了个瞬移术不见了。精卫叹了口气，但愿这次小殿下不要闯下什么祸。

“土地，土地！”凤九用力地跺了跺脚。“诶哟，是谁啊？”一道金光间，一个白发小老头冒了出来。“土地！我记得你好像活了几十万年了罢，你可知道这四海八荒有座山叫敖岸山？”凤九开门见山地问他。

“这敖岸山……老身是有所耳闻过。不过，小殿下好奇这些做甚？如今所知道这座山的大多是些年纪较大的神仙罢……”

“是吗？我是从书里看到的，有些…好奇。那你可同我讲讲你知道的？”凤九激动地露出了狐狸尾巴，更走上前一步。

“老身当年听说，那座山上山林郁郁葱葱，就好像无数精灵举起双手，伸向蓝天。山上曾住着水神熏池，而且这座山很是奇异，盛产各种珍稀奇特的碧玉黄金，因此夜里这座山偶尔会泛着幽幽的光。老身还听说，那山中有一神兽名唤夫诸，很是神秘，极少仙家见过它。听闻这夫诸孑然一身不染一尘，它走过的路都是铺着金砖和玉石，脚不沾土。它每天用头上的四个角吸取着这天地日月的精华，久而久之，它变成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神兽，一般根本没人能看到它。”

“那他人又是如何知道他的模样的？我看书里写着它通身白色，头上有四个角……”

“老身还没说完呐。夫诸总是隐没在山林和草丛之中，玉树琼花之上。它只有到了月圆之夜才会现身，一身洁白，就像是月光一般纯净。”

“哇，听土地你这样说，我真的很想去见见这个夫诸，看看它是不是真的如你们描述那般……好看。从小到在我的印象中，神兽大多是面相丑陋恐怖，而且威力无穷……可这夫诸……”

“你可别小瞧它。老身还有一个故事，就是关于夫诸的法力，还有曾住在敖岸山的那位水神的……”

“我记得书里好像写过，他出现的地方，便会出现大水是吗……”

“老身要说的正是这个。身为天地灵兽，它自是拥有着极强的控水能力，如此也是为了保护自身脆弱的身躯。也正因其精晓引水之法，它便被水神熏池收为了坐骑。熏池还给它取了另一个名字，唤磬禵，好像意思是带来福气。然而不久之后，这熏池却在不周山被女娲族降服，封印在山海图后，夫诸便在世界上到处流亡，因为对主人的思念，于是便用洪水来表达自己心中对人类积蓄的怨恨。夫诸的引水之术在现存的精怪中最为强大，行事风格冷静沉着。虽有多次法术高强的猎人想要将它捉拿，结果都以失败告终。受灾的人回忆中所描述的，大都是夜里突如其来的滔天洪水，以及遥远的高处静静注视这一切发生的白色生灵。”

“……”凤九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她觉得这个故事好像说的是夫诸因为仇恨，给很多人带来了洪水的苦难，应该被谴责。可她如今对这灵兽的身世，更多的却是心疼。“他…也真的很忠心。也许他只是对熏池的遭遇很是不满，而或许这女娲族降服这水神后就被永世封印，这的确很……”

“哎呀，小殿下，这话如今可不能乱讲了。现在这女娲族可是天族的长老族之一，当年熏池天神那件事也很是忌讳，极少人将其放在台面上讲。所以今后不必再提，你就当知道这回事就行。”土地公摆了摆手。“今日我讲了那么多，口都乏了，就先回去歇息了。小殿下慢走。”他拱了拱手，就消失不见了。

凤九也欲离去，心想现在天也快黑了，得赶快回青丘去，下次再去寻那敖岸山罢。这土地公住的地方离青丘也不近，化为狐身跑回去说不定更快些。她转了一圈，化为九尾红狐，迈腿便跑。

跑了几步，却发现眼前有一大团黑影笼罩下来。凤九愣住了，这天竟黑得这么快吗？她仰头定睛一看，今天怎么这么不赶巧地碰到了这么大一只的怪物！自己如今的法力和修为都只是刚刚开始修炼，连瞬移和打斗都无法持续一会。罢了，跑为上策！她转身跑去另一个方向，没跑几步却发觉眼前又是一阵黑影。她一转身，却不知何时自己周围竟矗立着四个庞大的怪物。她好像还听到一声冷笑：这九尾狐无论是皮毛还是内丹和血都极为稀罕，若拿回去炼丹必定增长修为什么的。凤九有些慌，她努力保持着镇定，想着自己能不能找机会逃离。踌躇时，却见那几头怪物张开大嘴，嘴里已经冒出了火团。凤九连忙朝附近的树跳上去，刚站稳却发现那怪物扭断了树干，她重重地摔在地上。

“啊疼死我了……惨了，今天莫不是真的要死了？”她准备从地上爬起来时，却已经被那怪物捏住了脖子，从地上抓了起来，将她举得越来越高，似乎是又想将她扔出去。

忽然听见“轰”地一声，凤九转头，发觉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对面涌来，那声音……有点像水声？她发觉此时好像狂风大作，枝叶间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地上的东西皆被吹跑，她又发现这附近原本的河流里的水好像被抽干了一般。引水之术……不会…不会就是刚刚与土地说的那个夫诸吧！

她眼下还被举在空中，下一瞬间，她好像看到远处有一若隐若现的白色身影，因离得远而看不太清。再下一瞬，便是看到了果然有水席卷而来，然后举着自己的那个怪物好像将自己抛了出去。

好了，自己今天就算不被摔死，也会被淹死了。凤九有些绝望，她闭上眼，祈求着将自己其他时候的运气都放在此时，如果有人能来救她……

“扑通”，她坠入了水中。她刚挣扎着浮起来，一巨浪又扑面而来，她被呛了一大口水，晕眩感席卷而来。可如果此刻不挣扎，之后就再也没有一点生的希望了！她咬了咬牙，还是扑打着水面。她不知道挣扎了多久，每次她快要攀上附近的树干时，一股巨浪就将她拍下洪流中。

她几近绝望之时，却忽然感觉身下有一东西将自己顶了起来，露出了水面。是有人来救自己了？她筋疲力竭地闭上眼，在闭眼前一刻，看到眼前好像有几个长长的洁白的角摇晃着，就晕了过去。

那日，在这附近的凡界村落，原以为又要遭水灾了，后来却发现是虚惊一场。那水没有流到他们的村子里。可那日最令他们印象深刻的，是他们看到那白色的灵兽不似从前传说那样在月光的笼罩下站在高处冷冷地凝视着他们，而是匆匆地奔跑着，背上还驮着一个小灵兽，人们没大看清楚究竟是什么，但隐约看到了月光下垂下晃动的很多条尾巴和那小灵兽火红色的皮毛。

那日好像是人们最后一次看见这白色的灵兽。自此之后，他们也极少再遭遇过水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