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原。”顾白叫了他之后有点咳嗽,喝了几口水才缓过来。
“是……第一次手术签字了。第一次手术已经完成,可患者仍然无法自主呼吸,她不顾所有人反对,准备打开胸腔寻找病因,再打开发现其肺部有严重肺气肿,情况紧急。”
“术前检查呢?”许原的思绪逐渐找回,冷静地像个旁观者。
“并未体现。”
四个字,再次将许原打入深渊。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自从他知道手术另有隐情的开始,他想找手术医生问清楚、了解真相的想法的确越发强烈,可他终究骗不了自己,那不过是个借口,他想要兴师问罪,甚至难以控制地想要让他给他逝去的奶奶赎罪。
顾白没有说错,是他被类似于复仇的情感模糊了双眼,明灭了是非,他想了无数种可能,却偏偏没有想到,那个所谓的引咎辞职的主刀医生,其实错不在她。
他不敢想象,如果明庭没有倒下,而是开门让他进去了,会发生什么。
顾白还在讲后续的手术过程,平时话不多的他却真的如他所承诺的那样,尽可能全面地复述当年那场手术的全过程。
可惜,他再也听不进去了,真相为何,于他早已不重要了。
他一直以为他是受害者家属,是受到伤害、失去至亲的那一方,殊不知,很多东西,从一开始就不是如自己以为的那般。
他虽没有像他父母错的那般离谱,却也有意无意地导致了她昏迷,甚至可能会发展的不可控。
他再也无法成为手术医生了,是的,就像顾白最开始说的那样,他不配,不光是手,还在于心。
许原再也不理会什么,整个人仿佛行尸走肉地往外走,却又没有目的,他连去哪儿都不知道,如今,他连家也没有了。
许原拿出手机,摁断接连打了几次的那个电话,后来觉得烦,索性关机了。
他现在脑子很乱,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去理清楚他的思路,消化这巨大的秘密,再然后,才是如何面对那所谓的父母。
“哎,小朋友……”见他没动,韩佳及时住嘴,匆匆扫了一眼他的胸牌,“许医生,急诊那边缺人,你快去吧,前面右拐。”
韩佳一口气说完,才发现许医生还是没动,像是没听见,直直地继续往前走。
韩佳这才意识到许原的不对劲,可也来不及多想,只当他又撞顾主任枪口上了。正想安慰几句,急诊那边又打电话来催了,而且这次是急诊总。
韩佳也不管许原同不同意,拉着他就跑,边跑边回头对他恨铁不成钢地说:
“你清醒一点,待会儿去急诊了冷静一点,那边一团乱,哎,我也没法具体给你说,哪儿缺人你就去哪儿补,主要是简单急救或者处理伤口,懂了吗?”
见许原没啥反应,韩佳下意识吼出声:“许原!”
“啊?”许原终于回神。
“我在跟你讲话,听见了吗?去急诊,见缝插针,哪里需要哪里搬,懂了吗?”
许原一脸懵,似乎还在消化,急诊室已经到了。
韩佳也来不及再多交代什么,一把把许原往一个清创跟前推,然后转身去拿药。
许原顿了几步,想要转头就走,他比谁都清楚,他不适合在这儿,尤其是现在,杂念纷扰的自己。
“哥哥!”有人在拉他的衣角。
是一个小姑娘,很小很瘦弱,还够不着他的手,只能拉住他的衣服下摆。
“救救我妈妈!”小姑娘见他没动,声音有些焦急,还带了哭腔。
“哥哥!”小姑娘似是晃了下他的衣角。
“你救救她好不好?求你了!我……我请你吃糖,好不好,哥哥!”
小姑娘开始哭,水汪汪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却又咬着嘴唇不敢哭得太大声,克制的模样很是委屈。
许原蹲下身来,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你妈妈怎么了?”
“我带你去。”小姑娘立马笑起来,连脸上的泪痕都还没干,又哭又笑的样子。
“好!”许原连自己都没意识到怎么想通的,就跟着小姑娘快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