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的决绝里带着七分恨意三分傲然一分冷然,大澜国对于他来说是仇敌是不共戴天的对手,从南北两城帝君统治以来,他的族人都没能摆脱大澜国的驱逐。
我十分理解金戈的态度,曾经玉溪公主难道不是吗?甚至包括鸿烈自己,出生在南城,吃着北城的米长大,他的野心让他不得不结束这样的分裂局面。
金戈看着我的沉默不语,对柳随风用狼族语言说:“这个女人看起来不好说服啊!柳将军有把握让她心甘情愿留在狼族吗?”金戈自然看出了我的刚烈,只要我不愿意谁也没法子劝说我。
柳随风道:“我不需要说服,如果事情是能让她接受,自然就不需要勉强。”
金戈淡然一笑,冷冷看着他道:“要是我偏要勉强呢?只要她在这里一天,李鸿烈就不敢动我们狼族,目前狼族还需要养精蓄锐,等来年春草绿的时候,我们的族人也增长了一些,不至于那些男儿们上了战场没有给他们的家族留下后代啊!”
听闻这话,我不禁内心一阵动容,没有想到在金戈看似凶狠的面孔下是一颗柔软的心,一个懂得体恤自己部下的人定然不会是十恶不赦的人。
唉,为什么大澜国人人都说狼族是个可怕的魔鬼之地?正所谓百姓不知王家事,好坏任由人说罢了。
我上前一步,用狼族语言试探道:“这个仗一定要打吗?”
金戈道:“是的,一定会打的。”他用了一个“会”字,表明他认为这个战争的出现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意愿,是双方的意愿。
“那么,金戈汗王,如果您愿意放下自己的家族仇恨呢?大澜国也愿意和您化干戈为玉帛,这个仗是不是就可以不存在了?我们可以免去百姓流离之苦。”
金戈听我说这话,再看了看我绝美面孔下的期待,他忽然高声笑了起来:“哈哈哈!赫连将军,哦~我应该叫你赫连红颜是不是?你忘了自己曾经是南城人了吗?当你父亲赫连城城死在柳随风手里时,你的确是和北城化干戈为玉帛了。你们大澜国有一句话叫:一笑泯恩仇,可惜了,我不是大澜国人,我做不到那么大度忘却自己族人的仇恨,我想柳随风将军也不会忘了吧。”
柳随风看着我,点点头道:“是,我柳府的几十口人的命是丧在李鸿烈的手里的,如何能忘呢?”
我沉默一会,良久,望着前方粗糙的沙砾堆成的高山利壁,他们说的我作为南城人的事,我之所以不恨柳随风,是因为我根本已经不是玉溪公主也不是赫连红颜,所以哪来的大度?能忘却仇恨的,恐怕都是有大智慧的人,可惜我也不会是那个拥有大智慧的人,我不过是红尘里的俗人罢了。我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们都说是为了至亲的人报仇所以要开战,你,金戈,你恐怕也是有一半是出自自己的私欲,你想打败大澜国直取皇都,坐上第一把交椅吧?而你。”我看向了柳随风,轻笑道:“柳将军,你要开战的理由也有一半是为了你自己,如果狼族夺取了天下,李鸿烈自然就成了你的手下败将,你就有理由拥有我了对吗?我说的对吗?这个世界上,男人想要的不过就是两个东西:权利和天下最美的女人。恰好,我就是天下最美的女人,这满足了你们男人的所有私欲。”
柳随风和金戈诧异至极的看着我,我说的话大概都说出了他们心中的隐秘,金戈却面不改色,开始好奇地打量我,和柳随风道:“你眼光不错,这个女人够味,够有意思,我真后悔当初你们大澜国还是南北两城时,为什么不直接就让你远嫁过来成为我金戈的女人,现如今,你成了那个毛小子的女人,真是可惜了,我很难过看着你即将又要再次当寡妇了。”
我轻蔑冷笑:“是吗?如果你能改一改自己狂妄的秉性,也许我会考虑你是不是由资格成为我的男人。”
“哈哈哈……”金戈再次狂笑起来,“有意思,赫连将军,你让我开始对你有了爱意,这个是不是你们大澜国常说的爱情呢?”
我冷笑道:“你长得虽然好看,但是想的确是不怎么美。”我望向柳随风,“怎么,你难道愿意看着这个莽夫来调戏你爱慕的女人吗?”
柳随风居然也没有怒气,他笑道:“不,相反,我很高兴,说明你是个十分有魅力的女人,得到有权势的男人眷恋,本身就不是坏事。恰好,我没有爱错人,你值得爱。”
我愠怒,脸色一白,心一沉,道:“你什么逻辑?都别爱我,我是个不详的女人,爱我的人都命运多舛,甚至包括鸿烈。”
金戈又大笑,他在马上的笑声甚至惊到了他的肩头上的苍鹰,苍鹰抖动了一下翅膀,显得十分勇猛。“哈哈哈……这是不是你们大澜国说的祸国殃民的女人?红颜祸水用在你身上也许会是一种赞美呢!又或者‘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也可以运用在你身上吧。”
我皱眉诧异道:“看起来,金戈汗王很精通我们大澜国的文化嘛。”
柳随风在旁道:“他从小就有一位从大澜国掳掠而来的师傅,专门教他习大澜国文化。”
金戈也不嫌虚,面色骄傲道:“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说罢,他又正色道:“我听说这次西域灭亡就是因为有李鸿烈的人潜入内部做了叛徒,导致满盘皆输,我可不是那个相信真神的西域王,我只信长生天,相信我自己,我对你们大澜国的文化还是稍微懂的,你们大澜国出尔反尔让我们狼族吃了不少亏,所以,这次,我不会相信李鸿烈说讲和是带着诚意来的。”
我惊然,忙问:“你说什么?鸿烈有消息来了?他说什么了呢?”
柳随风道:“因为你在这里,李鸿烈说只要我们开出条件,拿什么来换你都行,他什么条件都答应。”
我心中一阵喜又一阵忧虑,我就看着金戈,沉声道:“你们开出了什么条件?”
金戈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意,“我要整个大澜国,他肯愿意交换吗?”
我眼中寒意渐深,“你真的这么要求了吗?”
金戈“嘿嘿”地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当然不,我得先要一些东西补充狼族额不足,才能和他对抗,你在这里,我知道他在乎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他怎么舍得马上出兵呢?”
我心中的愤懑,怒道:“你这不是趁火打劫吗?你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金戈沉声,阴恻恻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更何况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狼族的族人,都是命,看谁能熬到最后。”
金戈说着就打马离开了,他肩头的苍鹰厉声叫嚣一声在天空盘旋而去。
我心中余怒未消,望着柳随风,赫然怒道:“你打算追随这个狼子野心之人这么羞辱你自己的国度和君主吗?”
柳随风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在看着一个漂亮的摆设,他随后收敛心神,淡淡道:“那里早就不是我的国度了,我也没有什么君主,谁对我有恩我就为谁卖命。”
我大吼道:“你就算不要你的国度,可是你不能否认你是大澜国的人,你血液里流淌着是大澜国的血液,你的模样里是你柳府族人的后人啊。”
柳随风默然,眼神飘向了远方,那又怎么样呢?我爱它啊,可是它没法接纳我不是吗?他欲争辩,又默然了。他把我重新抱上马背,道:“别动怒,小心伤害了孩子。回去我给你煮你喜欢吃的红枣薏米粥,红枣和薏米我都是让人悄悄去大澜国边境好不容易要来的,给你补补身子。”
我想说什么,看着温柔抱着我在马背上的柳随风,一时又气不起来了,任凭他信马由缰带着我走在这茫茫的黄沙碎石道上,天边飞过几只寒鸦,挥动着翅膀往天际飞去,不知归期是何夕……
“不要爱我,柳小五,我不再是当年的赫连红颜了,我是鸿烈的女人,是孩子的父亲,也许,未来,我还会是他的皇后,是凰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尽管我不是很稀罕那顶凤冠。”
柳随风笑道:“你看,前面有大雁。”
柳随风从马背上取箭,搭弓抬手,“嗖”地一声,一只大雁从天而跌落,我大叫道:“你,这个太残忍了。”
柳随风笑道,“不妨。”他下马,往远处大雁跌落的地方跑去,不一会他就拿来一只活蹦乱飞的大雁,“它怎么没有受伤?”我好奇这只大雁身上并没有箭伤。柳随风得意道:“你要知道我的箭术并非浪得虚名。”
她把这只大雁放入我怀里,还是一只小雏雁呢,“你照顾它也好,等它能飞了你再方它走。”
我看着毛茸茸的小雏雁,往往天空,它的亲人一定很着急吧。
“它应该是自由的,你不应该打它下来。”我有些埋怨责备道。
柳随风笑着不说话,牵着马的缰绳缓步往前走,“我只想让你高兴,结果却让你感伤了,看起来是我的错。”
柳随风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我轻叹口气,为他难过也为自己感到纠结,柳随风是个好人,命运却亏待了他。
我很想问他,和双阳公主过得快活吗?我却没有问出口,我知道他定然是不快乐的。他和双阳公主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没有爱的婚姻是一个冰窟的场所,我想把阿暖赐给他暖暖焐热他寂寞孤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