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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隐幽幻术

颖悦君心安似宸

  村里的居民,将玕州城每月人数最多的一日定为赶集之日,为了不引人注目,西时要到规定的地点集合,这是白安颖所在三个月里所知道的事情之一。

  白安颖虽早早起床,但探头进鲁老房里,依旧是空无一人,她比往常早起许多,想不到还是没见到鲁老,所以……

  白安颖脸上露出一丝奸笑,跑到药屋,抽出了夹在柜子中间的小匣子,打开后惊奇发现里面躺着两瓶酒,这倒是出乎意料。

  她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竟然真的有酒!

  白安颖毫不客气地抓起那两瓶酒离开了房间,将它放在了东屋内最显眼的地方,随后挑起了木桶打算将缸填满。

  填满了水后,她将洋阳下的药材翻了翻,还记得上一次她打翻团箕,鲁老将她臭骂了一顿,于是这次她格外细心。随后将屋里屋外都打扫了一遍后,便去到药屋里,一个人喃喃地念出了里面所有可见的药材名字,遇到不认得的便转身去翻书架上的书,查找相似的图案……

  一天就这么草草地将要结束,甚是无聊,这三个月,她似乎都是这么过来的,而一天之中这时是令她最舒心的。

  她见夕阳与群山碰了面,便知道她也该出发去会见她的“小情人”了,便提起那两瓶酒,抱着鲁老给的书直奔村口。

  不一会儿路口的树上便多了抹青色的身影,被夕阳染的金红,好似一幅“美人醉夕阳”的彩绘。

  白安颖拔出塞木子,顿时酒香四溢,小啜了一口,顷刻仰头,将酒壶举过头顶向下倒,任由冰凉的滋味通透全身,微风带偏了酒的身姿,有些许洒在了她的脸上,她用手背抹去那不安份的酒,心中赞叹:

  好酒!

  甘甜,涩苦,在口中纵横交错,鲜美无法阐述!

  白安颖没忍住,直接将一壶酒饮尽,她舔着唇上的余味,将身子卧在枝头,酒放在腿上后,便借着夕阳的光看着书中的内容,不知何时,她感到困倦,在四溢的酒香里合上了双眼……

  树微微震动,那动静使闭着的眼皮倏然睁开,眼前一片暗淡,已经入夜。

  她倏地朝下望去,只见底下躺着个身影。天色昏暗,她无法看清他的相貌,只能从身形辨别出那是个男人。

  她将身子一侧跳下了树,脚底发出了轻微的声响,竟然是瓷器碎片……她即刻发现地上打碎的酒壶瓷片,离他不过一尺距离。

  白安颖不禁有些慌乱,连忙附上他的脉搏,发觉还在跳动,便舒了一口气。随后勘察了一番他的身体,发觉有好几处明显的剑伤,将他的衣裳都染上了颜色……但白安颖肯定,这人绝对没有被自己的酒砸到,刚刚的震动,应该是他躲闪酒壶撞在了树上。

  此人与她毫无干系,也并不是因她而受的伤,她大可不必去理会,何况鲁老千叮万嘱,千万不要与外界的人有交集。

  想到这,她起身,拿起方才跳下树后慌张扔在地上的酒与书,想回家了,可她犹豫了……好歹那也是条人命。

  她与鲁老也是素不相识,但鲁老却留下了她,给她一栖身之地,供她吃穿,教她医术,还总是灌输什么人生在世,多救一个人便是多积一份德,将来若是遇到困难了,这些德便会助她渡过难关的狗屁大道理……

  白安颖无奈叹了口气,琢磨了许久,最终扶起了他。

  此处光线暗淡,无法观察伤势如何,只能换个地儿,至于能不能撑到白安颖救他,就得看他的命该不该绝了,毕竟生死这种东西,如果注定是生,即便是撑多一会儿也无妨,如果注定要死,那她就算把他带去给鲁老看,也只是徒劳。

  白安颖决定把他带到破庙里去,破庙虽破,但外厅光线却是出奇的好。

  她突然觉得帮这个人好麻烦,有些后悔,扶去庙宇的路程十分短暂,她却不知冒出了多少次要将他丢掉的想法,好不容易克制住。

  破庙也是真的破,庙门早已腐朽不堪,牌匾也掉了下来,坐落在庙中的神像…上半身也不见踪影,只能隐约看清它下半身的袍子是黄色的,赐它个破字着实不过分。

  白安颖将他放到了稍微干净点的地板上,身后刮起阵阵凉意,她哆嗦着身子。

  虽然如今已步入了春季,却与那严冬没什么区别,依旧寒风萧瑟。

  白安颖突然发现有一滴滴的血迹,从庙门延伸至脚下,猛地看向那人的腿,果不其然,发现了一处方才没看到的伤口,正流着血。

  是她,把他带到了这,才会加重了他腿上的伤势,才会让他流这么多的血……

  白安颖用冰冷的手摸了摸颈后,随后走前去探了探他的鼻息,随后掰开他的眼皮,目光左右勘察,几处剑伤割得甚浅,勉勉强强算是皮外伤,最棘手的是他腿上的伤口,仔细看,血迹斑斑的口子里竟还有东西……

  像是箭头,被折断的箭。

  村里有户人家靠狩猎为生。当时他们家的长子狩猎跌伤了,便请村里唯一的大夫鲁老前去,当时鲁老带上了白安颖一同去了,说是打下手,无非是想让她长长见识。

  狩猎人家的墙上挂着一套狩猎的器具,其中便有一筒长箭,具长子的父亲所说,这是他祖父年轻时在京城一位官好友送的,十分珍贵,名为砉趋箭,箭头所用材质无比坚硬,世间很是难寻,箭身的所上的漆更是珍贵。

  白安颖当时感兴趣,就多看了两眼,箭身上所刻的纹路确实十分精致,与此刻断露于外的残箭杆是一模一样的…

  这人竟然会被有着官职的人击射……难不成是逃犯?那我岂不是帮凶?

  白安颖心头一紧,隐隐有些畏怯。

  但想到鲁老,便心生一字,救!

  她连忙跑到方才那棵树下,拿起地上的酒,接着跑到连着村里那口井的溪流。黑灯瞎火,路上磕磕绊绊,似乎将她的伤口撕扯开了。

  她蹲在溪边,一口咽下了半壶子酒,又向里面盛满了水,晃荡了许久后,扯开了腿上带有血色的纱布。水面忽闪,如同碎金飘荡,白安颖凭借着这光看到了崩开的伤口……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便是鲁老生气的脸庞。

  白安颖忍痛朝她的伤口上撒了些酒,痛觉刺激着全身的神经,浑身都颤了一惊,她下意识的捂住伤口,面相有些狰狞……

  她皱紧眉头,再次向酒壶里盛了些水后,便忍着疼痛跑回庙中,有些手足无措地坐在地上,随后十分小心将他伤口里的箭拔出,将酒倒在他的伤口上。

  “荟茸荟茸,内服调养身体,外敷处理伤口,啥样的伤口?啥样的都行,只要见血。”白安颖记得第一次见鲁老给村里人看病时他就是这么说的。

  白安颖心里清楚,自从自己第一次偷了鲁老的酒,他便发现了,但酒这种人间美物,他自个儿都沉醉不已,也能理解他人对酒的沉迷,不舍割去他人所爱,但像白安颖这样体弱的姑娘,喝酒着实伤身体,便把酒换成了药酒。鲁老也是个爱女之人,见白安颖身体虚弱憔悴不堪,除了将自己珍藏的草药加入那酒中,还胡七杂八地加了许多药材,生怕自己的药材用不出去似的。

  白安颖上完药后,不自觉嗅了嗅手里的酒。

  冲鼻的荟茸草香灌满了整个肺腔,鲁老究竟向里面加了多少荟茸,白安颖可想而知。

  药酒洒进他的伤口里时,即便他昏了过去,却依旧闷哼了一声,大概因为疼。也难怪,砉趋箭这种刚硬的东西,刺进了皮肤里,绝对是叫人蚀骨穿心的疼。

  白安颖环顾周边,发现并没有什么可以包扎的布,不自觉看了眼自己的衣裳。

  她二话不说便拽着他的衣袍,费力一扯……竟然完好无损?就连一点撕扯的声音都没有?

  连续扯了好几下,腿上的疼痛越发难忍,无奈只好扯了自己的裙摆,布帛撕扯的声音划破寂静的深夜,传进她的耳中。

  她把撕下衣裳往他的伤口上缠,越缠越紧越缠越紧!最后结尾时还狠狠地朝两边拉!拽的她自己手都发疼…吓!

  躺着的人挪了挪身体,白安颖以为他醒了,吓得魂神未定,随后发觉,不过是自己吓唬自己,便生气地朝他另一条腿上狠狠地打了一掌,那声音,整个庙都回荡着,让人听了心里头直舒服。

  望着墨似的天空,白安颖觉着鲁老大概已经回来了。

  入夜后,空气中掺着灰尘的风越发透凉,白安颖四处张望,索性捡起了一些草管子,随意将上面的灰尘拍掉后就扑在他身上……好像没多大用?

  无奈她只好走到庙里头更暗的地方寻找,探摸着,突然摸到了软绵绵的东西,吓的她立即撒手……随后她又仔细地看了看,那东西竟是原本该横挂在屋上的布帘……

  此刻白安颖有些木纳。

  一把抓起布,上面的灰尘便满天飞,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霉味,她一连咳了好几下。

  白安颖索性连上面的尘埃都不拍了,直接丢到他身上,即便在黑夜里,他灰头土色的真包公脸也无法让人忽视,令她不由得发笑。

  好吧,看在你是我救的第一个人的份上,再帮你一把,我以后可是要做大夫的人,得……

  白安颖突然征住,殊不知,在与鲁老相处的三个月里,她竟隐约改变了这么多。

  拽起长布,走到庙门,她别着脸将布甩起,碰巧一阵箕风刮过,霉臭味铺天盖地卷来。

  “咳咳…咳咳咳咳!”肺都要咳出来了!

  白安颖嫌弃地抹掉脸上的灰尘,将布往他身上裹了裹。

  与他凑近了许多,白安颖倏然发觉,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他?

  在哪?在哪?

  还是……在哪个世界?她那个吗………

  阿白……

  阿白……

  白安颖恍惚回神,才将快埋进他脸上的头抬起。谁在叫她?哦!是他们回来了,她得赶紧回去,不然鲁老又得念叨她了。

  白安颖转头,发现好几个人影在门口晃荡,准备进来,便连忙跑了出去,却一不小心被门槛绊倒,整个人直接摔出,疼的她不知道是该去捂腿,还是擦破了的脸。

  她抬头,下意识地去摸脸颊,但抬到一半的手却被人牵住,手臂也被人抬起,整个人随之不稳地站起,还有一双小手拍着她的裙子,像是要把那脏兮兮的裙子拍干净。

  怎么……这些人不都是村里的人吗?

  白安颖不禁疑惑。

  “阿白找到了!”

  白安颖立即将手从说此话的穆嫂手中抽出,心里不由厌恶……说出阿白这个名字时,就属眼前这个人笑得最乐。

  “快!去找鲁老,告诉他阿白找到了。”

  臭老头也来了?

  白安颖在人群里找着鲁老的身影,只见一个瘦高挑儿的女子搀扶着他,蹒跚走来。

  “霜儿,回你娘那去吧。”鲁老话一出,搀扶他的那少女应了一声,便走到方才从白安颖身旁离开的穆嫂身边。

  鲁老快步朝白安颖踏去,步履蹒跚的模样像是伤了腿。

  见鲁老抬起了手,白安颖连忙躲避他。

  鲁老从未打过她,即便她打翻了他晒了几个月的草药,他也不过是说自己几句,看来今天的这件事是彻底的惹怒了……额?

  白安颖有些意外。

  鲁老并没有像白安颖所想的那样,抬手给她一耳光,反而是轻轻地抚摸着她红润的脸颊,粗糙的手掌硌的她脸有些难受,熟悉的嘶哑声在耳边响起,“阿白,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白安颖木纳。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每天都听着鲁老的声音,这一刻,她却觉得他嘶哑的声音异常温柔………

  “鲁老!鲁老!我在河边看到了小白包扎的………”一个男子从人群里闯出,手里还紧抓着方才白安颖卸下的纱布,脸上的神情由焦急转变成欣喜,“阿白找着了?”

  “找着了就好,找着了就好!可担心死了!”

  就因这男子的一句找着了,周边陆续走来了许多人,每一个看到白安颖的人,都由着急到露出欣慰的笑容,最后,出现在白安颖视野里竟是全村的人……黑压压的人群将庙门那块空地填挤满了。

  “没事就好,回家吧。”白安颖接过男子手中的纱布,顿时两腮发酸,她紧攥着手中的布,试图借此来克制住发酸的眼睛,幸好她忍住了想要涌出的泪。

  鲁老抚摸着她的头,露出和蔼的笑容,“回家吧,鲁老肚子饿了。”

  白安颖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那笑容就好似被人硬生生扯开一般难看。

  “大家帮忙找到了阿白,我鲁老实在是感谢!”

  “没事没事,阿白找到就好了。”

  “快点带阿白回家吧。”

  “对啊,阿白都吓坏了。”

  阿白这个名字一次又一次传入白安颖的耳中,可一向讨厌这个名字的她,这次竟不想生气了,反而……鼻子更酸了。

  村子外,许多杂七杂八的物品,很是随意地丢在了路边,一路走回,只见村民们纷纷拾起自己的东西。

  看着眼前的场景,白安颖偷偷地揉了揉眼睛。

  村里的人,其实都并不富裕。

  所有的村民,都因村子的规矩,不得离开村子三里,所幸村中人大部分地方都能自给自足,可到底还是有些地方是需要外来资源补给。于是村中的那户狩猎人家便得到了村长特许,能够入城贩卖东西,村民可将自己东西给他,让他去一并卖了……所以他们便成了村中唯一的钱财来源。

  方才那股酸意再一次涌上,这次她没能忍住,眼泪从指尖缝隙里溢出,好似流不完一般,无论她如何去擦拭,眼泪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白安颖很久没哭过了,可这次却哭得异常狼狈。

  ………

  回到家后,在凳子上呆定了许久的白安颖,突然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刚刚太丢脸了!

  鲁老倒了杯水给她,坐在一旁说道,“阿白,吓坏了吧。”

  白安颖方才没注意,这下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大家都问自己有没有被吓坏?

  也许是因为庙中之人。

  她推测出来了,庙里那人武功不差,也许是与逮捕他的捕役大打了一场,身受重伤逃到此处,定是十分血腥场面,才会将他们吓成那样。若不是因为溪流在另一侧,她也能看到那骇人的场面。

  “阿白?”鲁老以为白安颖是因为路上的血腥场面吓坏了,连忙道,“现在已经没事了,这里很安全。”

  “我们不要参和外面的事,知道吗?”

  白安颖觉得,她有必要得搞清楚一切,虽然鲁老不怎么让她过问,但一直被蒙在鼓子里的感觉太难受了。

  白安颖要来了纸币,在上面写下了她的疑惑。

  鲁老看着白安颖写的字,愣了一愣,也没像从前一样故作隐瞒,而是如实告诉了她。

  十五年前的饕餮之战,使这个村子荒废。后来,许多因战争没了家的人相聚于此,安定下来,其中有一东柘人,使用了隐幽幻术,将村子变作常人看不到,只有施法的人,将该灵术暂时收回,村中的人才能出去,村外的人才能看见村子。

  白安颖若有所思。

  这隐幽幻术其实就是东柘灵术的一种,所以村长是东柘国逃来的人?

  白安颖在纸上写下:东柘灵术不是被毁了吗。

  “其实鲁老我也不是很清楚,鲁老是在村子安定后,被村中人救起才住下的。”

  白安颖愣了愣,随后急忙写下:那村长岂不是很厉害。

  她可是超想目睹东柘灵术的神奇之处!

  “那倒不是,村长他就只会这一种灵术。”

  失望之意顿时油然而起。

  “方才看到的,你不用太在意,和我们没有关系,村长也说了,这段时间村里的人都不能外出,听到没有。”鲁老严肃道。

  白安颖随便点了点头糊弄了鲁老,她才不怕这些,让她一直憋在这个小破村里,开什么玩笑。

  她想起鲁老的腿好像受伤了,又见他要离开了,便飞快地写下几个字,扯着他的衣袖举给他看。

  “唉,小小伤不足挂齿,敷点草药就好了,对于鲁老自己的身体可是不会吝啬的。”鲁老突然拿走了白安颖的字,捏着他的小胡子,表情怪异。

  “你这个字啊……也太丑了吧。”

  白安颖顿时愣住。

  丑?!!

  白安颖十分…不,万分不服气!心里的那个声音顿时炸开了锅。

  臭老头你说什么鬼话!我这个字丑?!我可拿过中市毛笔书法大赛第一名!想当初一整栋楼的人都求着我帮他们写对联!你居然敢说我的字丑?

  “给你看看鲁老的字啊。”鲁老随便写了几种药材的名字,还顺带把白安颖的名字写上了。

  ……落笔涌力,笔势逈劲,收笔轻肆,笔锋不同与常人,却异常整洁,给人一种别样的舒适感,字里行间都透露着鲁老洒脱的气势。

  白安颖看着那字愣了许久……

  晚饭过后,鲁老直接把白安颖赶回了房里,碗具说什么也要自己来洗,白安颖拗不过他,只能听从。

  白安颖钻进房里后,连忙拉上了门闩,走向书案时还在袖里摸索,最后面带喜色地掏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种药材名,还有一个白安颖讨厌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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