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年三十的那一天，江玖宴请群臣，夏沇自然不能去，去了，是会被诟病的。江玖怕他一个人宫中寂寞，早早散了宴席，要回宫去单独再和夏沇坐一坐。夏沇不许他搞些山珍海味，他却转而要夏沇再为他做碗面，嫌弃宴席上的东西不禁饿，还说自己想要来日方长的那种感觉。

这个倒是极不错的，皇城王宫里寻不来的来日方长，在寻常百姓家，不过就是一碗清水挂面。

坐的时间略久了些，总见江玖掩着袖咳嗽，再直起腰身的时候，嘴唇已无力的发白。

夏沇看了他一眼，江玖连忙笑一笑:“不过风寒，不碍事的。”夏沇也不多想，接了他递过来的酒盏，不想败了他的兴致。

夏沇今日有雪，皇上可要出殿赏赏雪去?

夏沇看着江玖逐渐恢复的脸色，眼中闪过些别样的情绪，好像有些期待。

江玖阿沇不会是记下那日朕说的雪狮子了罢。

江玖哈哈笑了一阵，竟给他没来由的心安。

江玖赏雪尚可，但今日是懒怠的动了，雪狮子，若可以，明年再堆与阿沇看，先欠下。

夏沇是陪着江玖看完了三更的烟花才慢慢往回走的。烟花很美，只是他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就像那烟花，乍看着壮美，不过就是个空架子，滞留不过几秒，就化成灰烬。这几天江玖总是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处理政务的时候，还同平常无异，只一闲下来，就容易感时伤逝。

〖阿沇……你还能给朕多长时间啊……〗

〖阿沇，朕还想，多陪陪你呢……〗

近些时日，江玖总是动不动就掩了袖咳嗽，夏沇有些害怕，害怕哪一日，金丝蟠龙的华服上突然就染上些殷红夺目的血。想起自己每天送予江玖的丹药——江玖明明心里明镜似的，可是他还是顺从的按着江玙设计的道路走了这么久，他知道，他都明白，但是没有怨言。他现在真怕，是自己辜负了江玖，他怕今年冬天一过，臣与皇上冬观雪的话，都要成为一纸空言。

皇上和淮王那边态度都不明确，夏沇不知道他们想要怎么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样，药瓶子捏在手上犹豫了许久，他不想违了江玙，也不想负了江玖。

小柳子夏先生

门外是小柳子的声音

小柳子皇上说本该同公子一道守夜的，只是怕公子今日乏了，就不过来了，特让奴才拿了两个灯笼来，说过年也该喜庆些。另外吩咐公子屋里的人多烧些碳火，说化雪的时候要更冷些。

小柳子边说着，边在门口挂了两盏近日新进贡的用金蚕丝绣着凤凰的红灯笼，灯火映着大红色的缎面，显得分外柔和。

小柳子公子不必出来了，奴才这就该回去了。

夏沇应一声有劳，听见小柳子的步子远了。

他终于还是决定要亲去看一看江玖，至少能稍微安心些，便提一盏半新不旧的宫灯，吩咐下人不必跟着。夏沇的寝处与江玖相距不甚远，但都是踏雪而去的。这两日雪也堆积的厚实了些，踩着竟也有了咯吱的声响，伴着宫里某处仍响着的花炮，不显冷寂。一路上不见什么新奇，夏沇就只攀了支腊梅，捏在手中，想着自己也要做一做借花献佛这种事，倒不由笑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