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和年间的时候,冬天还是很冷的,很有冬天的味道。这一年还是早早的,就有了落雪的迹象。
已经快一年了。从遇到江玙那一天算起,已经快一年了。夏沇伸手扫去玉兰树枝丫上的薄霜——这玉兰不甚高,大抵就比他早一两年入宫。现下虽没了花骨朵,油亮的宽叶在萧索的季节也别是一番趣韵。
江玖阿沇……子琛叫人传信说紧赶慢赶最早也要到开春了才能回来。又让人从楚州捎了些稀奇玩意,说里面有些是予你的。还特意嘱咐我说阿沇畏寒,冬日里要他暖和些……
江玖噙着笑,神情有些无奈
江玖子琛还真把朕当小孩子了,与你在一处这么多时,朕怎会不知道阿沇畏寒?
礼数周全的谢了一回皇上和淮王,夏沇也笑
夏沇皇上,又快要落雪了……那时候,臣下,陪皇上观雪,好不好?
江玖好……都听阿沇的……到时候朕为你堆个雪狮子。
夏沇缩了缩微红的指尖,指腹揣摩着袖口的刺绣,心到这皇上和淮王还真像,一到冬天落了雪,就跟孩子似的,非要拉人堆雪狮子。
夏沇应着,就看见江玖广袖掩口,咳嗽两声
江玖阿沇有没有觉得,朕这皇帝当的很失败?
夏沇自然诧异
夏沇皇上……何出此言?大梁国事一向安稳,皇上一心为民,处事镇静妥当,为君之道,更是连宿儒也称颂的。
江玖沉默了很长时间,捏了一缕夏沇的发丝放在手中捻搓,大抵自己也觉得太过于矫情,不肯继续这个话题。
先生不知啊……朕抓不住这世间的美好,只能装作万事俱遂的模样……母后如是,父皇如是,江玙,也是如此。
江玙的母妃是个不受宠的前朝公主,先皇娶她,便是为了皇位。娶她的时候,先皇还是个王爷,江玙的母妃,是做正妃的,可是先皇不爱她。这女人傻的可以,直到先皇弑君登基,就自请降了妃位,说自己不配母仪天下,不问朝政,只求安安心心跟在先皇身边,保她的阿玙一世平安。可是,再傻的女人都不能容许自己心爱的男人心里,还有多余的一隅留给第二个人,哪怕这个男人是皇帝,哪怕这个男人是真的,不爱她……女人这辈子做过最不谨慎的事情,就是在皇后临产下江玖的时候,设计要害她。当然没有成功,只是先皇念在她有孕在身,待她诞下江玙,赐了一丈白绫,好在皇后算是个心善的,她道孩子无罪,把江玙要在了身边,亲自抚养,待他不错。
江玙长到十六岁的时候,前朝的旧部找了他,说与他真情。自那以后,转了性,面上笑的温文尔雅,心里藏着杀人的刀。大抵是那时候,江玙就打了要亲手弄死老皇帝的主意。在东山再起的母族的帮助下他做到了,可是与皇位失之交臂,元老们是拼死在力保江玖登基。
那以后,江玙改了口,他不再把心心念念的玖哥哥放在嘴边。参拜新皇登基的那一天,大雪初停,眉上风止,开口是:“臣恭祝皇上,千秋万岁!”
那以后,江玖不再叫他阿玙,他说:“子琛,你莫要怪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