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杉。”不知何时白竹笙已站在了江杉的身后,低低地道。
“哥,哥?!”江杉一惊。只见白竹笙的脸阴了半边,二话没说,只是冲他摇了摇头。江杉一下子哽住了,已经酝酿好要吐出的话,就这样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做什么?你让他说完。”
“他是我小弟。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掺和。”白竹笙冷冷道。
“凭什么?我是你……”虞忘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嘴巴微张,却痛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是我什么,嗯?你是我的什么人啊?”白竹笙那黯然的眼神里浮过一丝讥讽的笑意,“你不会是想说,你是我师父吧?噗!”他一下嗤笑出声,那放荡不羁的模样令虞忘又气又怕。
她气得浑身发颤,但又想不出半句反驳的话语来。多可笑,先放弃的人,反倒先后悔起来!
“你们女人,真是都一个样。口是心非,表里不一。虞忘,你自己先放的手,你现在来怪谁呢?”
“我,我没有怪谁。”虞忘咬紧了牙关,攥紧了拳头。她现在真想给眼前这个混小子来一拳头!他那无耻又讽刺的笑容,令她无处遁形。
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批判他呢。
毕竟,是她先放的手啊……
“你要愿意在这里过上一辈子,那我也懒得管!”
“吼?好啊。愿意管我的人,不缺你一个。我就好奇了,这火狐帮,哪里惹你了?你这一副不同流合污的样子是摆给谁看呢?”
“你!”虞忘没想到,白竹笙说话竟忽然这么不客气起来。
“虞忘,人心就这大,但需要装的东西却那么多,你觉得有哪个人能保证自己心里没有一点罪恶呢?你也不比我们好到哪里去啊。”白竹笙的嘴角微微上扬。此刻,虞忘心里忽然悲痛起来,兴许是为一个已经消失的故人而悲哀罢。
江杉愣在一边,瞪圆了双眼盯着这两人。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不是江杉能看透的了。他一个在土匪窝里长大的孩子,没读过书,天生粗犷豪放,不喜欢想得太多,拐弯抹角。那些男女的情情爱爱就够他受的了——他理解不来那种心情。
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说不爱就不爱。哪来那么多歪理?
该放下就放下嘞!可偏偏别了之后还留那么一丝残情,难舍难断。
此时的白竹笙和虞忘之间的情况,他就有些不明白了。好好的咋还扯到人心上去了呢?
他真想冲上去把他俩分开,简单粗暴,直截了当。不过,这是大哥自己的事,他不好插手。
“你怎么看火狐帮的人我不在乎,但你也要替自己想想。想要得罪人,可别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你把这里的人都惹了个遍,以后怎么过日子?”他挑衅地瞧了虞忘一眼。
“谁,谁告诉你我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
“你还能去哪?房子都被烧了,难不成你还指望有人会好心收留你?还是说,你继续去找个客栈打杂?呵!”
白竹笙的话句句戳心。虞忘瞪了眼他,这次她没有哭。兴许是她,不愿意再为这样的事,这样的人流泪了。
泪流了有何用?那些愤懑的情绪可不是一场泪就能解决的。莫非是要博取白竹笙的怜悯么?
每次都是她展露出脆弱的一面,这样无用的事,的确是廉价到可以用她的愚蠢来偿还。这样的她,还真是无聊至极啊。
“那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虞忘抬起头开始了反攻,既然你非要补刀,那我也不必再忍让了!“我流浪街头也好,青楼卖艺也罢,都费不着你半分心思!”
“你说什么!?”白竹笙瞪起眼珠,渐渐逼近虞忘,低吼道,“卖艺?呵,哈哈哈哈哈……”他突然狂笑不止,眼里透着阵阵凶光,“一向自视清高的你,竟也会干出那么下贱的事来吗?呵,有意思,有意思啊!”
白竹笙冷笑着,一把掐住虞忘的下巴,道:“你若是真去了青楼,那我可一定要去光顾啊。真期待你跪在我跟前服侍我的时候是怎样的眼神呢。”
虞忘瞬间怒了,浑身颤抖着,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抬起手就要一掌拍上去。可她顿了顿,手掌停在了半空。
白竹笙有些诧异。他的面庞靠她那样近,都能清楚地望见她眼里的泪花。他就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泪光一点点在她眼里闪动的。他竟十分期盼,那泪花会汇聚成泪珠滚落下来,似乎只有这样,他才会有满足与成就感。
那抬起的手掌也是在他意料之中。他会非常满意那一巴掌的。
但他没想到,虞忘偏偏不按他希望的来。
泪花逐渐消散。巴掌也停在半空,不一会竟放了下去。
他的心“咚”一声坠了下去。
为他而流的泪,没有流出来。
“怎么?怎么不直接打上来?这么近,你都打不到么?”事情开始慢慢偏离他的“算盘”了。
“我只是忽然觉得,打陌生人,不太礼貌啊……”虞忘轻轻哼了一声,用得逞的目光盯着白竹笙,眼里没有丝毫畏惧。
陌生人?陌生人!
这下轮到白竹笙哑然了。他顿了一下,原本充满戾气的眼里隐隐透着惊愕。他最担心和挂念的事,终于在两人的互相伤害中爆发了出来。
一旁的江杉看着看着不觉皱起了眉头,满脸困惑。一句“再见”就能解决的事,非要扩大到数不尽的冷嘲热讽吗?兴许是因为他对大哥的所作所为也有了不理解的地方,望着虞忘冷冰冰的目光,他的心竟颤了一下。为什么,明明心里是不愿那么绝情的,表面却非要装成一副无坚不摧的模样,让别人误会自己。
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最令他无法理解的是,一向直言不讳的大哥,此时竟没有那样真实。他的眼里似乎有一层雾,掩盖了他的真情实感。
虞忘瞥了眼木在一边的江杉,悠悠道:“我也该走了。我们让你的小弟等太久了。”说罢她转身迈步离去。江杉愣了,她回头的那一瞬间,目光竟转向了他!浅浅的笑意,下舒的细眉。这般简单的神情,却使江杉愣在原地。这时候,这女人还笑得出来?!他很想知道为什么,但看到她独自离去的背影,他哽住了。
“你,去哪?”白竹笙突然冒出这一句。眼里冒着火光。
“青楼!”虞忘回首,眯起眼笑了。那抹笑意,多令人火大啊!
“你当真要去青楼?!”他几乎是吼了出来。似乎她一句话令他慌了手脚。
“呵,”虞忘哭笑不得,她尽力埋住心底的情绪,“白竹笙,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了解我啊……”
怎么会?白竹笙也清楚得很,虞忘不过是出于不甘随口一说罢了。她是什么样的女人,白竹笙心里总有个数的。但就算是知道她是随口一说,内心的担忧还是使他对这个猜想充满怀疑。
他是真的害怕。
害怕她会堕落到去青楼,沦为一个只知道取悦男人的奴隶。他知道,如果真有那时候,他的心肯定会痛得要死的。
“白竹笙,以后的路,记得自己好好走。”她走了,走得那样轻松,毫无负担,毫无负罪感。
想把心里的话说给你听,然后你,放我走。
“大哥……”
“江杉,帮我盯着她。”
“啊?”
“她出现在哪个青楼,我就烧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