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着他的工作,如以往的二十年一样满心期待地等待着圣诞节的降临,等待着自己的礼物。
那天终于到了,圣诞的前夕,布朗太太也一如往年地送了他一个大红色的围巾。唯一让他觉得奇怪的地方是,那个围巾大到可以围下两个男人,可是这个样子看实是他熟悉的,只是好像哪里缺了些什么,心里空唠唠的,好不难受。他和布朗太太一同等待着新年钟声的敲响,钟响之际,只见布朗太太拿起一把剪刀,把长长的围巾剪成了两半,然后转身走开了。
似乎是在做些什么神圣的事情,这个老太婆将这条围巾轻轻放在了灰暗的地下室里。那里有开着的排气扇,有锁上的保险箱,有燃光了的蜡烛和永远都不会干的眼泪。
“圣诞节快乐,皮尔森。”这老太婆对着那黑暗的角落笑了笑,语气也那么认真欢快,好似哪里确确实实有着一个瘦小的男人。但是她的语气又那么轻柔,像是怕会吵醒正在睡梦中的孩子,于是乎,那个老太婆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然后,她在圣诞节当天的晚上,提起仅有的那支羽毛笔,写下了这篇有她参与的往事。
现在,她在书写着这结尾。她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难道她应该感谢上帝让她的儿子忘记了一切然后还能正常地生活吗?难道她应该咒怨那个陪伴他们家多年、地下室唯一的租客、那个瘦小的男人——克利切·皮尔森吗?答案是她做不到。因为不管怎么样,这个男人也是她曾经的经历,她曾经也将这个男人看待得像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那样。可是这种虚无感又是什么呢?那种似乎什么东西被从灵魂深处剥离开去的感觉——这个瘦小的男人终究还是不在了,他离开了。没人会在意这个男人是怎么离开的,谁又会在意自己的街道什么时候又少了一个捡垃圾维生的清洁工呢?
愿他和他爱人的灵魂可以永远在天际长眠吧。愿上帝祝福他们。
————————————THEEND—————————————
因为字数不够没办法把最后一章发出去,所以——我决定在这里发一篇番外√
感谢本作的大恩大德吧!(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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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光年之外
(注:众所周知,/要是众所周知你还会打这个备注吗?/“光年”是一种长度单位而并不是时间单位,其意为光一年移动的距离)
“这是离开了老神棍的第一年”
皮尔森在自己的日记本上写到——是的他的日记本不是“日记本”,而是“年记本”,因为这个穷酸的瘦小男人没有多少多余的钱去买多好的黄皮纸和不会褪色的墨水,所以,他也只能就这样将就。
“今年没能忘记他”
在一系列的心理活动和冗长的动作停顿之后,他才在一起提笔写下这一句话。
他拿起那支羽毛已经破破烂烂的毛笔,然后轻手轻脚地沾了一下那盒装着墨水的玻璃的边缘。摩挲这支笔的笔杆良久之后,他才终于下手去写下这句话。这也是今年日记的最后一句话,是的,皮尔森计划着这一张黄皮纸要用四五年呢。
而这个时候的罗伊也已经成为了本世纪最伟大的逃脱魔术师,他现在正在地球的另一端进行他的世界巡演。他的双手是多么的灵活啊,他可以从一个完全密封的柜子里面空手脱逃,大洋彼岸的众多权贵全部都讶异于他高超的技艺。每一次的表演都会为罗伊带来大笔大笔的财富,他的身家也越来越多了,他可以每日出入高档的舞厅和餐厅,他有那个经济实力让自己的家里有“电视机”这种东西然后看一场——哦,也许那会是卓别林演的默剧,然后稍稍为这个和他一样心灵手巧的男人小小的开心一会儿。
但是皮尔森还是会常常到他的脑海里、心里、梦境里做客。那年分开时他阴沉痛苦的脸,他眼角发着光但却始终没有落下的泪水,他气得通红却又悲痛到惨白的脸庞——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梦魇来袭。那就是他生命中的洪水猛兽,他们夜夜都将罗伊吞噬,然后逼迫着他很早惊醒并且再也睡不着。心理的压力和生理的不适渐渐击垮了这个四五十多却依旧健壮的男人,让他的病日渐加重,他每日都反复在病痛的折磨和噩梦的折磨中徘徊往返。他恨不得自己马上就死去,但是却又努力地挣扎着求生。
只有在他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的梦想可笑的离谱,他在那些有钱人的眼里不过是一个跳梁的小丑。他卖力地为那些人表演,而那些人就像是看街头卖艺那样给他钱、掌声和喝彩。即使这是他所深爱的逃脱魔术师,但是他也清楚的:他在衰老。他一天比一天渴望归宿,他渴望安定,渴望“家”。渴望那个瘦小男人微凉的怀抱,他渴望每日回家都会有人来到玄关出,轻声喊出他的名字。总有那么个人会喊出他的名字——“瑟维”。但是,怎么可能呢,他的爱人根本不在他的身边啊。
他回想着当年那一幕——他和皮尔森告白的那一幕:
“我希望以后都是你,只有你,也只能是你。”
他依旧记得那个早晨——哦,不。是他们都依旧记得当年那个早晨。然而这一切现在看来多不过像是一个笑话,谁又能想到呢?
谁又不希望往后余生都是你,只有你,也只能是你?可是现在我的身边啊——已经没有你了啊……
皮尔森躺在坚硬粗糙的床面,对着地下室的天花板——那里现在正是一片漆黑——伸出了手。罗伊也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对着房间的天花板——那里现在正被橘黄色的灯照得亮堂——伸出了手。然后他们将它握住,就好像是握住了彼此的手。夜深人静,不知道除了月光和晚风又有谁能看到这两个男人不知何时盈眶的热泪呢?
罗伊只是不想看见自己离开时恋人痛苦的表情,皮尔森只是因为罗伊的“背叛”而悲伤和生气。但实际上,他们终究没有在现实的残酷中忘记彼此,他们的爱还是那样矢志不渝。他们的心脏依旧只为了彼此跳动,他们的笑容依旧只为了彼此而绽放。哪怕,两个人相距光年之外,想必,他们的心也从未分开。
在“爱”这件事上,也许不会有谁对谁错。
皮尔森缩缩身子,猫住腰,把自己的脸往被子里埋。而罗伊则放松身体,伸开手,把身边的被子往怀里揽。就好像是——他们正在拥抱着彼此那样。泪水每日每夜地打湿枕套和被单,但是留给别人的终究只有淡漠以及疏远的笑脸。两人都未曾想过要去寻找别的恋人,因为他们再对方的心里始终是独一无二,无法替代,没办法将就。
这样子的人,应该在一起的吧?
应该在一起的吧。
可是,造化弄人。也许上帝执意要和他们开这个令人痛苦而且着实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让他们分开,让他们流泪。让被“背叛”(这里的背叛加双引号是因为罗伊并没有真正的背叛皮尔森)的人以埋怨和怒火为执念,让“背叛”别人的人以无尽的思念和爱意为执念。一个忍不住靠近,一个又必须会推开。就像是硬要分开两颗异性的磁铁,从而让两颗磁铁变成同性的那样。
谁也不能保证“爱”不会变,但实际上,有些人的爱啊,它就是不会变的。不是因为蠢笨不懂变通,只是因为他们爱,他们很爱很爱。而且是那种非对方不可的爱。
也许爱很沉重,就像是罗伊对皮尔森的一往情深和细致照料。而或许他又很轻松,就像是没有仇恨一直享受这罗伊的爱与照料的原来的皮尔森。他们会一起笑,但是也会一起哭。沉重与轻松夹杂着,有些时候的美梦到了另一些时候就变成了噩梦,而有些时候的噩梦它却不会变成美梦——也许这就是那种名为“爱”的不可名状物的魔力吧。
罗伊是知道的,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去,所以不想看到爱人心疼而痛苦的脸,他不想见到爱人反复自责没有照顾好自己时的那种内疚的表情。所以他尽早地离开了,但是这样的话,他就得每次想到皮尔森时都替代他流露出那种痛苦不堪、内疚不已的表情,他就会被相同的痛苦吞没,然后自己疗伤再被反复伤害。那么他所需要承受的痛苦总也是两倍以上了,但这一切对他来说仿佛都值得。能替自己的恋人承受痛苦,难道不是一种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所以一切都无所谓,但是一切又都有所谓。
也许自己的恋人现在已经找到了下一个恋人,也许他们会牵着手有爱地一起在街上逛吧?只要他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然后就那样在时间的长河中将自己淡忘再找一个新的恋人,他的余生就真的可以享受无穷无尽的快乐了吧?这么想着,这个老迈的魔术师沉沉睡去,他梦见他的恋人在别人怀里欢笑的样子——他从没做过这么痛苦又快乐无比的梦,却也从没睡得这么好过。
只因为他痛苦着你的痛苦,包含着自己的痛苦;快乐着你的快乐,放弃了自己的快乐罢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