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五裂的高脚杯,透明的玻璃折射夕阳斑斓的诗意,猩红芬芳的液体四处流淌,沿着地砖相接的缝隙肆意发展支流,褪色的油画带着潮湿的斑点,老旧的木钟笨重地敲了七下,破旧的木制楼梯吱呀吱呀响个不停。
他罕见地穿了西装,里衬的扣子严谨地扣到最上面的一颗,纯黑的领带打了个温莎结搭在衬衫上,额前的软发尽数拢到后方,狭长潋滟的眼水光流转,眼尾挑起一个暧昧的弧度,满天红霞搽在他的眉眼中间,连平日冰凉的指尖都涂上点点粉红。
许久不开的铁门上了锈,斑驳的暗色隐在黑色漆中教人窥不见踪迹。早已报废的木栅栏破碎不堪,园子里的玫瑰只剩下干秃秃的花茎,大小不一的脚印还没被雨水冲刷,深深浅浅地踩出讽刺的伤疤。
装在胸前口袋里的有些分量的怀表滴答作响,贴合着他的心脏冷漠地倒计时,他忍不住去想那些美好的东西。香甜雪白的奶油入口即化,甜腻的味道刺激味蕾,在口腔里默默地化作小行星爆炸,牙齿咬开草莓,鲜红的汁水蘸在舌尖,混合香腻的奶油组成令人痴狂的诱惑。
今天是他的十八岁生日,是他的成人礼。
目的地并不远,皮鞋踩在鹅卵石小径上,拨开眼前纵横交错的银杏树枝,爬山虎肆意生长的墙破旧,墙皮因为风雨脱落大半,仅剩的岌岌可危地半挂在墙身上摇摇晃晃。
熟悉的面孔经过三年时光的洗礼也有些陌生,他竭尽全力回想某个儿时玩伴的名字,最后因为夜色的催促无果而终。
细细软软的发丝乖巧地趴在额上,他手里端着蛋糕,鬓角的疤痕一半隐在乌黑的发里,一半裸露在洁白的肌肤上。他没什么变化,三年前的那场灾祸带走他身体上的贞洁,但他依旧是神最偏爱的信徒,灵魂深处的纯洁让他的眼眸永远清澈见底。
“泰亨。”
很少听人这么叫他了,估计也只有这个眉眼和他没半分相似的哥哥还能记住这个遭人唾弃的名字了。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食指指节,他突然觉得自己好矮,像个六七岁的小孩,站在那双干净的眼里几乎无地自容。
“1230号,开始吧。”
头发斑白的法官挂着和蔼的微笑,黑色的长袍笼住他微微有些发福的身体。
他凑上前吹熄了蜡烛,右手悄悄地摸上腰间冰凉的物件。法官离哥哥很近,发皱的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
只有一次机会。
“零点了。”
“泰亨,成年快乐。”
哥哥唇角漾开一抹罕有的笑意,澄澈的眼和他四目相对。
“砰”
“砰”
交替响起的两声枪响冲破了天际的云线,法官大人重重地倒在地上,胸口汩汩地喷涌鲜血,他嘴角还带着道貌岸然的笑,和三年前他扣在金泰亨头上莫须有的罪名一样的讽刺。
他只来得及看一眼哥哥骤然空白的表情。
“他还是孩子。”
“但现在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