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近天,有山名乌。乌有纤草,有灵兽,为灵气极佳之地。曾为上等稀有灵兽乌骨鸣龙的栖息地,因而得名为乌。
前夜淅淅小雨下了半宿,洗净叶面的尘埃,又一分清新添了色彩,低矮的雾气随着天明慢慢的往上走。
乌山脚下已有些热闹。魏了和莫止庸一行四兄弟带着各自的灵兽聚集在乌山西侧山脚。西侧背阴,山腰处的地形崎岖多变,是射箭的好去处。
琅然想独自出来也有些困难,在家便耽搁了点时间,魏了便让莫止庸三人先行进山,自己留下等琅然。好在最后琅然还是说服了母亲,出了家门到乌山的这段距离便是一瞬的事。莫止庸三人先走后,在西山脚等待的魏了便不时地整理自己的着装,发型。
“不好意思来晚了。”琅然呼了一口气,脸上泛着微红。
“没事,”魏了微笑着,礼貌又有点紧张,“走吧,得追上他们。”
两人一同进山,青涩的背影,中间一定的距离,时而相碰的肩膀,稀松平常却又波澜四起。
从西山脚沿着进山小路走到百花绽放处再向南走不久便是一片地形复杂的木丛林。莫止庸三人已在此等候,且把靶场也一并设好了。明蓝的光圈起结界,以免剑走偏锋,伤及花木灵兽。靶牌有大有小,有静有动,红色的靶心有明有暗,这与昨晚上琅然临时了解到的有些出入,难度要大很多。
“这是琅然,琅亲尉的女儿,”魏了向三人介绍着,“莫止庸你见过了,这是阿单,许益。”
“你们好,今日来晚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带了东西,一会你们多吃点。”
“没关系的,我们刚设定完,这不你们刚好赶上,不耽误。”莫止庸很是欢迎。“人是你带来的,那就你负责喽,阿单跟许益一组,我和兰儿一组,准备好我们就开始吧。”
琅然整理着胳膊手腕上的护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给你讲一下规则...”
“不用了,”琅然打断魏了的话,“昨夜来之前恶补了一下,只要你们跟平常射箭没有太大差别。”
“别的倒没什么,只是寻常射箭赛,只要队中有人活着,被淘汰的一定时间后仍可复活,但我们不可以,不然就没完没了了。”
这段话让琅然有些担忧,不管昨晚怎么记住那些策略,自己仍然是个新手,不能复活的话,一定撑不了多久。
“还有就是小心跟莫止庸一起的斯兰,是拥有人形的攻击性灵兽,擅长各样的正侧面突破,要注意它偷袭。”
“好,我会的。”琅然下意识看了一下莫止庸所在的方向,草木平静无常。
结界上方,发出来自三方的准备信号,三光汇聚顶端相撞出彩光,射箭赛正式开始。
从顶端的记分榜可以看出大家的动作都十分的快,不一会儿都是几十的分数。魏了一脚蹬地飞到上空用灵力隐身,迅速射中两个移动靶,一个隐形靶,六个普通靶,计分五十三,现居第一。
见琅然笑得很开心,魏了不留情的浇灭了来自新手的窃喜,“不要高兴的太早,以靶得分并非莫止庸的作风,在这个游戏里,击败对方人物才是比分上涨的大头。”
刚还在开心的琅然一下被拉回了现实。
“来,那有一个移动靶。”魏了叫来琅然,指给她靶的位置。
琅然用灵力让视线所对的靶心放大,眉头一皱,手势一画,箭出靶未中。
“你要稍稍偏一点,要计算草叶的阻碍和靶下一次的移动位置。”魏了走到琅然身旁,用灵力幻出一条射线帮助琅然瞄准,顺着这条线,琅然射出的箭中靶未中心,不过也算是进步。
“很好,就是这样。”魏了看了一眼比分,阿单和许益已经领先了,便一击射中了靶心。“你先找几个普通靶试一下,不要走远,让我看得到你。”话音落,魏了便投入到找靶射箭中。
击中两个普通靶后,琅然再向前走,这下已出了魏了的视线范围。过了几步,琅然隐约看到了对面山高处的透明靶,一点红色隐匿在灌木丛中。
又走了几步,琅然想起不能走太远,于是停下来不再向前,找了一个遮挡物少的角度。此时记分榜嘟的一响,抬头看,莫止庸大比分位居第一,许益淘汰。
原来现在才算是比赛开始。琅然回神准备射靶时发现一个全身橘色,到四肢处身体颜色几近透明的人挡在靶的前方,一瞬间又移到琅然面前。
精巧的小脸,大概三尺的身长,灵动的眼睛上密长的睫毛,忽闪忽闪,耳尖向后,头发向上流动,犹如火焰一般。
斯兰点头示礼,“失礼了。”围着琅然迅速地转了一圈后回到原位,击中了人物身上各个设置的点,再次点头示礼,离开。
头顶的记分榜,莫止庸队再次刷高了分,分高过半百,琅然淘汰。
魏了闪现在琅然面前,“不是说不要走远吗?你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拍了拍琅然的肩,魏了就奔赴战场,寻找斯兰的方向。
回过神后,琅然的视线中出现一条绿线,顺着这个来到休息处,与许益一同观看结界内的情况。
“这么就快下来,会不会觉得无聊?”许益问到。
“不会,很有意思,我反应快一点就好了,”琅然把带的点心递给许益,“你们不要嫌弃我才好,下次还能带我玩吗?”
“当然,乐意之至。”许益看了琅然,又看了看比往常更有奋劲的魏了,意味深长的笑了。
琅然走后,紧接着,斯兰就被淘汰了,过了一小会又是阿单淘汰,场内和记分榜上都只剩下莫止庸和魏了两人。
“哇,今天魏了是怎么了,跟打了鸡血一样,下手这么重。”阿单走过来坐下,一边吃着,一遍抱怨刚刚的对战。
场地内,魏了和莫止庸没有过多的迂回,直接找到了对方展开对战。场面也可谓是一番焦灼,两人到最后都只剩对方身上的最后一个设置点未击中。最后一击,两人同时出手,近了身,眼看莫止庸就要赢了,一个小小的“失误”,魏了先命中。
休息处的琅然从位置上跳了起来,大笑着鼓掌,旁边的人了解莫止庸也了解魏了,自是知道其二人的实力和那所谓的失误,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止庸和魏了勾肩搭背的来到休息的地方,背后的靶场已不复存在。
“这是我家阿嬷做的甜包和咸包,特别好吃,你们尝尝。”琅然一脸笑嘻嘻的样子,任谁都知道是赢了比赛的高兴。
“谢谢啦。”莫止庸一下拿了好几个,边走边转过身向魏了挑眉。
“你们下一次来射箭是什么时候啊?”琅然接着问魏了。
“后天吧,最近事情还算比较少。要一起吗?”
“好!”
很多时候,我们并不能清楚那些让人快乐的事,有着怎样未能明晰的过程,但也总会有人清楚那些你所不知道的事。
仲夏烈阳,蝉虫躁动,多余的灵力依附在蒲公英上,等待风的青睐,随而寻找自己新的居所。琅然在第二次射箭中表现得比上次要好很多,也能更容易的独自找到并击中靶心,虽然私下里有练习,也只能是做到个样子,算得上会玩,看起来有些经验,和人讨论来能说上话。魏了四人也十分照顾她,给她让分还是时常有的事。游戏就是游戏,更在乎的还是过程中的开心,朋友之间,哪来的那么多输赢。
时间久了,琅然心中也就萌生了对魏了的好感,莫止庸也有意撮合。在一次比赛中,便发生了很多的巧合。这一次,大家都让了比分,让琅然和魏了一同活到了最后。
人都是会被一时的思想所左右的,视线对上了,便是一吻定情。
回到兵营,魏了设了宴,搂着琅然向营中所有的人告知她的新身份。
开始总是甜蜜的。出去玩时,魏了会到琅府接她,结束了再把她送回来;琅然总会在魏了结束任务回到兵营的时候,带着好吃好喝去看他。实际上,他俩很少见面,毕竟兵营还是有规矩的,他去执行一次任务,便要时隔很久才能见面,以至于每次见到的时候,魏了的所有要求,琅然都接受。
是斯兰告诉她的,在他们四人的聚会上,魏了说自己其实并没有对琅然有除好感以上的任何情感,那天很高兴,去射箭前喝了不少酒,也说了她是真的很好,很好。
池中的鸢尾低着头,似有倦意,风干的花瓣装入绣好的锦袋,做成香囊,在抽屉里摆放整齐。
“他说我很好,可我的好,我的顺从,并不能给他带来新鲜的体验和刺激的爱情。”
“这不是你的问题。”卿芥上前安慰,对于魏了,自己也没法给予评价
“从一开始就是明白的,只是每天用他酒后的几句好话安慰自己,他是喜欢我的,只是不说出来。两年来,我们从未有过争吵,就算我有些生气,他一解释,我便觉着有理,见一面本就难得,也就罢了。”琅然边说着边收拾着做香囊剩下的花碎,“我们都是有百岁的灵人,两年,正好做一轮的鸢尾香囊。”
“那分开,是你提的吗?”
“我的朋友都劝我跟他讲明白,我想等着他这次回来再说,可在回来的前几天他便传了信说分开;我还厚着脸问以后射箭还能不能一起,”琅然轻笑了几声,笑自己的天真,“后来射箭他也曾叫过我两回,是我没去。”一个很长的深呼吸,是讲完的轻松,脸上的笑容,是事后的安慰。
“这之后,你们还有联系吗?”一连两个问题全是出于卿芥的好奇心,虽然她也知道问别人的伤心事不好。
“没了,只是听说他的状态不好,总是会喝闷酒,大概是心里在想着谁吧。”
没有人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琅然并不觉得是自己,也不想去探究。
两百年前三介祸乱,一些了解情况的近殿臣不愿再侍奉现在的深海宗君,闹了一番。琅亲尉不愿纠缠其中,便去了官举家迁移,此后琅然不愿嫁人和家里吵了一番,自己来到这池中亭独住。
很多人会觉得因此不嫁,未免有些任性了。有些时候,当事者还是比旁观者更清,那些感受,是不一样的。再者说,养养花,做做香囊,过过清净日子,又何尝不好呢?
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了,卿芥和蓦疏虽不能帮上什么忙,但她这样讲出来,也许能为她分担些。
人总是记得有情人终成眷属,却也忘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我会不会偶尔在你的梦中出现,在相同的场景下忽而浮现我的身影。常常想起那些过往,时不时也翘起嘴角,不愿流下的泪水强忍着,让它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还是不争气的落下。后来我也与你撞见过,知道你也有思人伤情,默眼流泪,可那人终不是我。
几张揉过又展平的纸,整齐地叠放在一起,压在盒子下,放在抽屉里。上面写着那段最难熬的时间里,琅然为他做的开解,对他的思念,还有对自己的劝说。
今年制作的鸢尾香囊可以卖了。琅然制作的香囊总是刚刚好够用两年,等没了味儿,大家自然都知道又到了鸢尾收花的时间,该去池中亭了。每两年的这几日,都是亭子最热闹的时候。香囊售罄,气味未散;人已走,心未归。
栅栏边又只剩琅然一人,卿芥和蓦疏离开了,琅然面对着池中又新生的鸢尾发呆。走之前,卿芥对她说“若是白色鸢尾满池,定会更美。”琅然也期待着那一天,若能等到,她定可以像当初第一次赢得比赛那样,由衷的笑。
花苞中的鸢尾透过缝隙露出白边,可能是数错了,这次开的白色鸢尾,似乎会多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