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月慢，陪我去人间转一转吧。”

暮霞初落时，她们启程。她换了身绯色的人间盛装，披了缀珠的苏绣云肩，化了鲜艳的时兴妆容，踏上小舟。

此时正是人间的元宵。

她们悄悄浮上江面，泊了船。街市井坊间灯火通明，璀璨烟火在其上奔腾翻涌，丝竹的华声婉转穿梭，扬起千堆雪。城心的琉璃台如玉壶光转，折射纷呈的彩光，仿若细碎的琉璃拥粼粼之雪散满城市。白马雕车自阔道傲然步过，容貌华美的舞姬翩然舞于其上，飘渺不似人间客，马蹄所过之处皆芳香歇留，碎花飞散于厚雪之上。窈窕的女子们皆着盛装，戴金钗玉上街嬉闹，穿梭在集市里。孩子们提灯胡乱淘气着，吵着要买糖葫芦糖人鞭炮草蚱蜢绣球和绒花。其中不乏如幼时的沈括和芸一般的青梅竹马，相挽徐徐行。也有相伴出行的耄耋伉俪，携手颤颤巍巍走几步看曾经也有自己一份光彩的繁华街市。更有文人雅士匿影树下，逃嚣里湖，以一水之隔远观喧闹世井，兼以赏月。

她想地府处的明定城也是尽日如此繁华景，只不过面前的人们在尽欢，而他们在追忆罢了。

于是她也明白了。

三天前的晚朝上。

“何解官？”

“臣独恋盛世，此时便去，应得以及繁华之时，平步青云，大展鸿图，而后纵情恣意，斟酒引赋，遂得善终。”

李白深躬，作揖而去。临行前卸下朝服，双手捧至她面前。

“谢明君赏识，然……

“此心安处是吾乡。”

她不语，他浅笑回首，步入生门。

她见他眉目依旧疏朗，衣袂飘飘举，竟有百余年之后苏轼的豪放沧然模样。

失去了一个积极的诗人与歌者。这里也少了点滋味。

她也有些眷恋这盛世了，即使她还要在此处消磨万年。

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