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一）

翌日清晨。

“哈切……”东方重华对着玉菟打了一个大大的哈切后摆了摆手，“唉，昨天晚上都没怎么睡着，困死我了……”

玉菟帮着东方重华整理着朝服，盯着上面孔雀的纹样微微有些出神：“那……需不需要来一碗清汤……”

“不用了，早饭吃的点心太多了，况且刚刚一大碗药汤下肚，我可没胃口再吃别的了。”东方重华继续摆手，在睡眼朦胧中注意到了门口的轿子：“唉？这，我不是向来不坐轿子的吗？”

“因为今天我要回宫去找训鸟师父。”建安的声音在身后出现，吓得东方重华一个激灵。他回头看去，建安正一席和大婚后回宫一样的翠色华服站在他身后，虽然在微笑着，可是能感觉出来没什么笑意。

这是东方重华看见建安第二次画了很正式的妆面，大红的胭脂和她清冷的气质一配显得非常怪异。

“顺便我也应该回宫了，深秋推了宫里的赏月，再不回去看看父皇肯定要数落我了。”建安微微欠身，那个叫桃夭的侍女也在公主旁边跟着行礼。不知道是不是即将要入宫，她看起来有些不安。

东方重华想起来那次仲秋赏月的宴会，因为二人都不想在众人面前露面，就很默契地以二人去城外同游为借口推了请帖，但实际上的同游就是两个人在轿子里沉默无言地围着城墙转了一圈，在这期间东方重华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哈切，最后在建安面无表情地目光下憋住了后面几个。

好吧，总不能让建安一个公主步行到宫里。东方重华叹气，困觉已经醒了大半：“那桃夭在宫里好好照顾公主，我上完朝就带着轿子去后宫那边的华清门等你们，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建安点了点头，随即没再看东方重华，径直上了轿子。正当东方重华想要跨坐在前面的马上时，天空中却突然飘起了碎雪。

“下雪了？”门口的两个家丁同时抬头望着，东方重华一看，无数的雪花开始从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一时间，周围的空间很快被片雪充斥。

玉菟看着落在自己胳膊上的一大块雪：“好大……采薇，你去再多拿几块炭火，”说完后玉菟转向发呆的东方重华：“公子，这雪不小，公子还是去车内和公主一起吧。”

东方重华的内心已经皱成了一团，但今天气温着实清冷，他的身体就算穿的再多也的确受不了这种侵袭，只好屈服，硬着头皮钻进了轿子里。

轿内是温和的橙色帷幔，建安就坐在靠车尾的一方。她对东方重华的进入毫无反应，除了把脚往里收了收腾出地方之外，目光一直都锁定在屋外。轿内的炭火还没上劲，虽然没外面冷，但是也暖和不了多少。东方重华想起来建安畏寒，就转头叫桃夭去再拿件披风过来，却又被建安叫住。

“相公上朝该迟了。”她提醒道。

桃夭只好作罢，只是进屋添了一些玉菟带来的炭火，随即躬身退到车外。轿内只剩下二人和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建安身上的脂粉香气也随着逸散开来，东方重华瞥向窗口的方向，不太想闻这种刺鼻的气味。

外面车夫一吆喝，轿车缓缓行进。虽然外面的景致随着很快的车速一闪而过，但轿内却是平稳地很，轻微的晃动让东方重华再次有了睡意。

建安突然开口：“我还不知道舅姑和妹妹的忌日……”她看向东方重华：“我们大婚后理应去拜见一下，但是却拖到了现在……”

东方重华这么一听，发现自己旁边早已没了亲人，别人府里都是一大家子热热闹闹，他们这边的仆从出了名的少，也是因为都没什么亲眷。

东方重华的心情又滑向了深不可见的陡崖，他尽量控制着那种寂寥感不将自己吞没：“公主有心了，但是三位的墓都在燕州，那边的冬天太过寒峻，等来年开春公主愿意就和我一起去吧。”

建安似乎点了点头，也把视线落在了另一边的窗口，二人都不再说话。

“抱歉……”

东方重华一愣，看向把头低得很深的建安。

“抱歉……我执意要在将军还在守孝的时候嫁出来……但是，我真的很想去您在南方的领地看看……”

东方重华突然发现，建安的眼角已经噙满了微不可见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