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当年事

三年前。

彼时关皎皎大四即将毕业，早早保入了国内顶尖的大学预备深研网络安全方向，本来已经准备着自己的研究生课业，却在5月8日那天，接到了父亲的死讯。

因为一场意外的爆炸案。

关父是京都重案组的组长，当时国内毒品走私猖獗，他和重案组三名成员同南方调来的两位特警一起组成特案队，专门负责排清这条贩毒链，却在调查的过程中出了事。

特案队折去大半，她自此失去了父亲。

说这真的只是意外，恐怕没人相信，毕竟为什么偏偏正好在调查稍有眉目的时候发生，时机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些。她能看出，重案组自然也能看出。

但她读过父亲留下的日记，他似乎已经对这样的事有了预料。他的日记每日都写，开始只是每日琐事，案件进展，出事前的那些日子语气却逐渐变得有些焦躁，像是对某些事既心怀不忿又无可奈何，后来甚至已经开始担忧她和母亲的日后，有些话语留在那里，竟然像是遗言。

她猜得出，这背后怕是有条惹不得的大线，毕竟连重案组都只是草草将这起爆炸案定义为甲烷泄露所导致的意外，至于走私案，也无非是捉出了几条小虾论罪。

这几年走私的风浪看起来是平息了些，但不过是粉饰的太平，似乎是当年那一场较量之后，双方颇有默契一起妥协的结果。

但她知道，京都重案组有两桩悬案，悬而未决至今。

关父在死前曾经对她说，皎皎，虽然你已经保送了大学，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去国外深造，多去瞧瞧外面。现在想来，更像是对她的保护，要她远远地躲到国外去，逃离所有可能的危险。

所以，她料理完父亲的后事，将丰厚的抚恤金留给母亲，便随即进入了英国的一所大学。

父母早早地就分居了，她跟着父亲的时间多，故而和母亲没有那么亲密，成人后不好意思再去让母亲帮助，但是留学的费用不菲，父亲留给她的钱并不够她学一些额外的东西，也就是在这时，她卖掉了《子夜歌》的版权。

关皎皎心中始终惦念着爸爸的死，平时钻研技术，周末便尽日混在靶场，学习射击，结交朋友，切磋格斗，英国两年，几乎就是在满脑的代码和手臂的酸痛中度过。

刚开始那段时间属实难捱，独身一人待在异国，经济又拮据得要命，因为钱差不多都用在了练习上。尤其是夜深时情绪翻涌，人不像白天那样理智，满心都被思念和仇恨折磨，难过的受不了了，她也只能上内地的网站，拼命窥视着家乡的影子，去寻找一点点的安慰。

终于在某一日，她翻到了一位少年的照片，眉目间还是温柔干净。那时候刚刚窝囊的哭过，眼圈红红一片，隔着泪光看见屏幕上一张笑脸，模模糊糊的记忆向她涌来，印象中两张笑脸重合——嗯，瘦了些也成熟了些。

她抹了把眼泪，盯着屏幕，在心里胡乱地想，娱乐圈这样的地方，你一定也经历了不少吧，然后哀哀戚戚看他一年来的经历，愈看愈觉得同是天涯沦落人，她哭着在椅子上蜷成一团，抽抽搭搭抽抽搭搭，结果抽搭出一个鼻涕泡来，生生被自己给逗笑了。

伦敦的夜风轻轻拂过窗帘，带进来院子里小虫的鸣叫，电脑停在刚刚点开的少年的动图上，她定定看了半响，又抬头去望窗外的夜色，觉得天上细碎的星星比往常明朗一些，连带着，心情也朦朦胧胧的明亮起来。

从那以后数不清的崩溃的夜晚，都是在这样的笑容与夜色中度过的。

后来学成回了国，关皎皎第一件事便是要去看他一眼。那是一个不太有名气的活动，楚别川的粉丝到场很少，她被挤在一群别家的女孩儿中间，东倒西歪，艰难的踮脚把手中印着他名字的应援牌举过头顶。

她希望他能看到，即使是声名不显之时，还是有人在坚定地热爱着，信仰着。

是对他给过的慰藉的感谢，也是给自己将要走的路的鼓励。

她经过推荐和考核之后，进入了重案组。

父亲在日记中写，不管后面是什么，都不计代价，追查到底。

她想要完成她最爱的亲人未竟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