胚胎移植,成功。
妊娠,成功。
郑子衿好像终于过了一道大坎儿一样,拿着检查报告,出了一身的汗。
可她没想到迎接她的是更难熬的几个月。
她的身体素质并不乐观,应该是属于先天比较虚弱的那一种。这种情况本来是该提前做一段时间的充分准备再受孕的。可她的婆婆并不在乎这些。就好像一个贪婪的地主疯狂地开垦一块贫瘠的土地,眼里满是即将获利的喜悦,已经失去了人性。
吃什么就吐什么,本来应该随着孕期增加的体重却一天天下降。婆婆知道以后非但没有想办法帮助她改善身体状况,反而更加肆意地冷嘲热讽,“连个孩子都不会生真不配当女人。”
这是郑子衿最常听到的一句话。
她时常一边吐一边想,要是罗青在身边,起码会给她递一块热毛巾。可她现在,却饿得连吐的力气都没有了,仍旧没有人来管。
霍诚是一如既往地上班的。晚上回来倒头就睡,郑子衿每次想要跟他好好聊聊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发出了鼾声。
三个月后,胎像已经差不多稳定了,郑子衿仍然没摆脱妊娠反应的噩梦。可她还是选择去上班了。因为她知道,在公司,起码自己还是个人。
在公司的厕所里,顾柒的眉头拧得像隆起的小山丘,“你吐成这样为什么还要来上班,我给你老公打电话接你回去吧,我给你假!”
郑子衿拼命摇着头,对着顾柒挤出一个笑容,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我没事……”
顾柒停下来拍郑子衿后背的手,心里已经差不多知道了是什么情况:
“他们是不是刁难你了?”顾柒还是那么直接,而且语气冷冽地吓人。
“没有……”郑子衿擦擦嘴,不去看顾柒,“我挺好的。”
顾柒和郑子衿共事了这么久,对郑子衿的脾气秉性可是再熟悉不过了。她没有像陶蔚然那样当场发作,而是在郑子衿回到办公室以后,自己站在楼道打了一个电话。
罗青在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和顾柒向来是没有来往的,顾柒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无非只有一个原因。
“喂?”
……
放下电话以后,罗青的脑子里好像有个电钻一直嗡嗡作响。他放下手里的文件,从舒适的老板椅上站起来,走到床边点燃了一支烟。
眼睛不知道盯着什么地方的什么东西,终于了结了一支烟的一生之后,他又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把她接回去。”
陶蔚然直接在鸿宣的楼下截住了下班准备挤地铁回家的郑子衿,把她拐上了谢禹的车。
“今天这是怎么了?”郑子衿看着前排的两个人疑惑地笑问。
“送你回叔叔阿姨家。”陶蔚然直截了当地回答郑子衿。
郑子衿能明显感觉出来这个“叔叔阿姨”说的不是自己的公婆。
“啊?”郑子衿不明白陶蔚然是什么意思。陶蔚然扭头看着郑子衿正要发作,却被谢禹拍了拍手。
“子衿,”谢禹手里握着方向盘,认真看着前方的路,没有回头,“人生只有一次,犯不着为不爱的人赴汤蹈火。”
郑子衿终于没有继续当她的烂好人,顺从地跟着谢禹和陶蔚然回到了自己爸爸妈妈家。
到家以后二老都吓坏了。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怀孕四个月的郑子衿,正是应该要显怀的时候,看上去却明显比婚前要消瘦很多。
听了谢禹的解释之后二老更加震惊了,同样震惊的还有陶蔚然:
“你竟然一点都没跟叔叔阿姨说?”要不是郑子衿现在怀着孕,她都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不争气的女人,“郑子衿你真的无药可救了你知道吗?”她把包摔在旁边的沙发上,“先是为了气罗青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嫁了,现在又委屈求全吃那么多苦头给他们家生孩子,”她推了郑子衿的肩膀一下,被谢禹赶紧拦住了,“你是不是圣母玛利亚当上瘾了?白莲花当得很爽啊?你以为谁想看见你委屈巴巴的样子吗?你觉得罗青他想吗?”
那两个字像是让人猝不及防的暗器,不动声色地刺入郑子衿心里最不愿给人看到的地方。她终于控制不住地扑倒在沙发上失声痛哭。
她也不知道自己干了点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郑爸爸给霍爸爸打了电话,要求从现在起到郑子衿分娩的时候都由他们娘家来照顾郑子衿,对面郑子衿的婆婆自然是免不了一通叫嚣:
“什么?她回去了谁来做饭?谁来打扫卫生?……”
陶蔚然忍无可忍地从郑爸爸手中抢过手机:
“爱他*的谁谁!少在那给我**!”然后直接挂掉了电话。谢禹走过去拍拍陶蔚然的后背,“消消气,至少到分娩前,子衿都不会再吃苦头了。”
“你都说了是分娩前!”陶蔚然扭头瞪谢禹,“就应该把这个孩子打掉,跟他离!”
“蔚然……”郑妈妈赶紧拦着不让陶蔚然继续说下去。
“阿姨!”陶蔚然再也忍不住了,“子衿每次都是打掉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咽这你和叔叔不是不知道,自从跟罗青分开她就没开心过一天。但我不想看她得过且过的样子,我不想让她受委屈……”
“蔚然……”郑子衿叫停了陶蔚然,从沙发上缓缓站起来,朝她摇摇头:
“都晚了。”
她已经有了霍诚的孩子,现在说什么,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