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用繁重工作给自己构筑起来的麻痹自我的城堡被顾柒的一通电话轻而易举摧毁了。每天被忙碌榨干的身体再次失去了因为疲惫而倒头就睡的良好特质。在谢禹那里喝得酩酊大醉,然后被送回家以后再没完没了地输入酒精。
他自己时常会对着落地的窗户想自己为什么要这样。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连他自己都想吐槽。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喝了很多酒,但并没有如意料中那样醉醺醺。于是深夜拨通了陶蔚然的电话,有些事情,他非常想现在就知道。
听着电话那头对自己一向非常不满的陶蔚然突然一改往常的态度,对着他口若悬河地问候另一个人的祖宗十八代,他突然知道了自己要做的是什么。
陶蔚然和谢禹没事就会拎点东西跑去郑子衿的爸爸妈妈家陪郑子衿说说话,或者下楼溜达溜达。在父母的照顾下,郑子衿总算有点孕妇的样子了,陶蔚然经常摸着她隆起的肚子叹气。她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到来对郑子衿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她一定不会再让郑子衿受一丁点气,连带着这个孩子,她都会好好地把她们保护起来。
“霍诚来看过你吗?”谢禹和陶蔚然一左一右扶着郑子衿在小区的公园里散步。
郑子衿苦笑着摇摇头,“他有偷偷给我发消息,说有事情脱不开身。”
“脱不开身?”陶蔚然又炸开了,“他一个银行的小会计,每天朝九晚五的,说不定他们上司看见他都心烦,他能有什么事?肯定是他那个下贱的妈又跟他说了什么,说不定还想借这件事不让霍诚来看你,离间你们夫妻俩,然后稳固她在家的地位!”
郑子衿苦笑着拍拍陶蔚然张牙舞爪的手臂,“我知道。”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不过和霍诚的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她在和罗青赌气。现在无论发生了什么,自己要忍受什么,她都没有了退路。
她摸着肚子里六个月的宝宝,拉着陶蔚然的手,朝她笑笑,然后慢慢往前走。
然而事实是,霍诚并没有让郑子衿等太久。
或者说,是她婆婆坐不住了。
随着孕期一天一天累加,郑子衿夜里总是起夜,晚上睡不好,白天就更爱犯懒。
这天她是被自己父母和婆婆的争吵声吵醒的。
“我不同意!”郑妈妈掷地有声地强调,“无论是男是女,这个孩子都是我们家的宝贝!”
“我也不同意。”郑爸爸冷着脸,“我不会让你拿子衿的身体开玩笑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像她这样不守妇道,嫁出去了还成天缩在娘家的?”婆婆歇斯底里的讥讽着躲在被子里不敢大声喘气的郑子衿。
“妈……”霍诚在一旁不痛不痒地劝着。
“进了霍家的门,就是霍家的人,由不得你们郑家说了算!”婆婆伸手就要推开郑子衿的父母,“今天她必须跟我去把孩子的性别搞清楚!如果要是女孩,立刻流掉!”
郑子衿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捏住一样,马上就要窒息。她不停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小声安慰:“宝宝不怕,宝宝不怕……”嘴上这么碎碎念着,眼泪却止不住地一直向外流。
“你还有脸来?”陶蔚然的声音突然出现,缩在被子里的郑子衿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松了一大口气,马上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她扶着肚子从床上站起来,也没有忘记擦干挂在脸上的液体,走向客厅:
门口是刚到的陶蔚然和谢禹,门里是一直往卧室方向闯的婆婆,旁边还有一个屁用没有的丈夫。
谢禹拦着陶蔚然,不让她殴打老人,可郑子衿的婆婆没那么讲道理,一巴掌把郑妈妈推倒在地,郑妈妈叫了一声,龇牙咧嘴地捂着腰,郑爸爸赶紧去扶,却怎么也扶不起来。婆婆风风火火地就朝自己卧室走过来。她吓得赶紧关住了门,然后找了个凳子顶在门背后。
狂风暴雨式袭击并没有如期而至,她只听到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把门拉开一个小缝,看到门外谢禹挡在自己门前,高大的身形把唯一的通路堵得严严实实地,时不时还有陶蔚然的声音传进来:
“对,家庭暴力,请你们立刻出警,另外还需要120,这里有个老人受伤了。”
等警察来了,郑子衿才敢走出房间,额头上,后背上,已经都是汗水了。
“子衿,你跟着蔚然他们,我陪你妈妈去医院。”郑爸爸拍拍女儿的肩膀,“别怕,爸爸妈妈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郑子衿特别想哭。
她不知道还应不应该再怪她的父母。当初如果不是他们非要拆开她和罗青,非要她嫁给霍诚,也许今天也不至于此。可如果不是他们一直给自己庇佑,自己可能早就坚持不下去这个婚姻了。
旁边的婆婆还在和警察叫嚣着她那一套恶心人的理论,惹得出警的警察小哥一阵厌恶,恶狠狠地朝老太太大声吼:
“你这是违法!我国法律规定禁止进行非医学需要的胎儿性别的坚定!把你那一套恶俗的陈腐思想收起来!”
郑子衿的婆婆被吼得一愣,继而又大口喘气,指着警察的鼻子,声称要投诉他。
霍诚在一边快乐地当他的搅屎棍。
郑子衿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觉得很可悲。她好像终于明白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公公是一类什么人。他们长期活在婆婆强权的阴影之下,已经变成了唯唯诺诺,不会思考的傀儡。
郑子衿没有跟两个多月都没见过的丈夫多说一句话,送走爸爸妈妈之后转身直接回到了房间,“砰——”地一声摔上了房门。
“您还是请回吧。”谢禹冷着脸,他的教养不允许他辱骂长辈,即使他现在真的很想这么做。
“凭什么……”婆婆从霍诚的怀里挣扎起来,怒目圆瞪,却被陶蔚然打断:
“凭什么?”陶蔚然冷笑,“凭你不配,你们霍家,活该断子绝孙!”
郑子衿觉得自己深陷一场没有解的闹剧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