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狐狸跌跌撞撞,从人群中一路挤着过来,旁边被挤开的人有些恼怒地瞪她一眼,她就一个个的去弯腰道歉,竟然也奇迹般的慢慢挤出一条路来。
深寒化成人形仍旧是旧时模样,可是那脸色却苍白地不像话,尤其是这时候太阳高高挂起,照得周围的人都脸庞红润的时候,她惨白的肤色就更加明显。
书生心里其实是有些高兴的,,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看到深寒笨拙地奔过来,他提高了声音喝止她:“滚,你来干什么!”
深寒难得的没有像往常那样同他耍小孩脾气,而且红了眼眶的望着书生,声音因为情绪激动有些颤抖,可是依然坚定地对他说:“我不来,就再也不会有人来了!”
深寒的眸子仍旧同往常那般干净,那般坚定。
“你这不是……”书生哭笑不得地望着她,眼中热泪却不争气地滚了下来。
“你们一个个口说无凭,凭什么指责他?凭什么?”深寒奔到他面前来,张开双手护住他。
尽管他在台上身着囚衣跪着,尽管她在台下双手都颤着。
那样温和的天气里,久违的阳光照着这一片大地,穿着囚衣有些潦倒然而仍旧气宇轩昂的年轻书生跪在行刑台上,而在台下有个小姑娘,一双眼睛如同星辰般明亮,他张开双手,要护着身后的人。
那么坚定,就像当初救她的书生一样。
“这不就是那个狐狸精吗?!”先是片刻的沉默,紧接着人潮中有人发出了这样的声音,这一声如同一道惊雷炸响,人们开始打量起这个小姑娘。
“好像是啊……”
“当初抓的不是个狐狸吗?”
深寒在发抖,细细的发抖,书生可以看见她的指头在颤抖,背部也在微微地抖动,她那么害怕,可是却不曾后退或者前进一步。
他想说话,想说,小狐狸,你走吧。走的远远的,别再来这人间。
这人间太险恶,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精打细算地活着,你本就来自深山,你早该离开,何必进这世上,何必来这人间,又何必护我周全?
他有好多好多想说的话啊,到最后都变成了压抑在喉头的哽咽,他嗫嚅着要说话,可是先说哪一句呢?哪一句呢?
围观的百姓起了恨意,他们恨妖精,所以也就恨每一个妖精,尽管他们不知道这个妖精都做过些什么,是否为恶,但是妖精,怎么会有好的?
于是有人先扔了一个臭鸡蛋过来,不偏不倚砸到深寒的额头上,深寒没有躲开,她知道她一旦躲开,打到的人就会是身后的书生,于是她更加坚毅地立在那里。
然后是烂掉的蔬菜叶,一片片耷拉在深寒的身上。渐渐地人群的情绪被感染了,铺天盖地的不堪入耳的辱骂一齐袭过来,像是一条条有毒的虫子,在耳朵里蠕动,让人恶心。
深寒脸上有一丝惘然,她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人群,想到书生曾说过的话,这难道就是他曾经牵挂的百姓吗……
一个被大人抱着来围观的小孩子,从地上捡起来一块鹅卵石,天不怕地不怕地走到她面前,用力地把石头掷向深寒的头,石头落在深寒的额头上,一道温热的血立刻顺着脸颊留下来。
很疼。
那小孩嘻嘻笑着,拍着手,兴奋的大囔道:“打妖怪!打妖怪!”
深寒安静地看着他,周围的人安静下来,他们有些害怕地看着这个狐狸精,也不知道谁家的孩子倒霉了。
可是深寒并没有对那小孩干些什么,她只是轻声地对那小孩子说话,声音那样的平和,仿佛心中对于刚刚发生过的事情毫无怨念。
深寒看着他,温和地说:“小朋友,我是个好妖怪的,我也会流血啊,我刚刚很疼。”
“打妖怪!打妖怪!”小孩嘻嘻哈哈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