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都是我的错。”顾江河继续说，我感受到他的身体正在颤抖，冰冷的身体环绕着我，寒气逼人，我静静地听他说话，眼前白雪红梅，清茶蒸腾雾气。
“我不该莫名其妙离开你，我不该那些年里，对你那般冷漠，我千般不好万般不该，因为阿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不该不珍惜她，我错了。”顾江河轻轻地说，“我错了。”
远处有微风吹过来，我抬头看天，灰蒙蒙地，正是深冬，可是春天要到了，那时候，一定不会这么冷了吧？
“我曾经想过许多次我们再次相逢的模样，或是你对我生气也好，你对我形如陌路也好，只要远远地离开我就好，可是你救了我。”
“我以为自己不会有丝毫感觉，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已忘得干干净净，可是，可是，”顾江河的眼泪从他的脸庞滴到我的脸上，凉凉地。
“可是，只消一眼，所有记忆全部复苏，你就在我眼前，那个美好的阿泠，就那样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激动，就像当初漫天桃花下，你对着我一笑，所有桃花黯然失色。”
“那一刻，我的世界里只有你在发光，胜过所有的好，因为阿泠就是世间最好的人。”顾江河喃喃道。
“因为阿泠是我年少所有的顾盼，因为阿泠是我未娶的妻子，因为阿泠就是可以温暖世界的光。”
“阿泠，我可以娶你吗？”
我感觉自己的大脑有瞬间的呆滞，那一瞬间的空白，已经不知道究竟是惊喜还是呆愣，可是当我回过神来时，我眼里仍然是万里落下的雪，胜似雪的梅。
我用力推开他，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当我转过身来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我看见面色苍白站立不稳的顾江河，他黯淡无光的龙角仍在他的头上，我听见自己暗哑苦涩的嗓音。
我问顾江河：“为什么？”
“是因为我的感情，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还是说，你把我当成了傻子，当成猫狗一般逗弄吗？”
“顾江河，你真该去死。”
说完这些话，我不愿听见他的回答，便急急忙忙地跑开，跑到哪里都好，只要离开身后的顾江河，去哪里都好。
我打开酒馆的大门，外面已经快要入夜，街道上已经没有行人，我往外冲去，奔赴进夜色里，想要把后面那个人甩掉，甩掉，甩的远远得，甩的干干净净地，忘掉他所有的话。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我感觉到有滚烫的液体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落下，滴在雪上，红梅胜血，清茶雾气，都被我远远得抛在身后，我不愿再回头，我不愿哪怕多看一眼。
我想起那些过往，如同星光般点点滴滴闪烁，是那年漫山桃花开遍，是负剑携酒共登山，是并肩看星海明灭，银河不暗，是稚气未脱的誓言响彻云间。
“白泠，你这个废物。”我终于停了下来，低声地骂自己，“废物，废物，废物！”
我在原地慢慢地蹲下来，低头看着脚下洁白的雪，我一个人蹲在辽阔的地面上，周围都是雪，白茫茫的一片，没有梅花，更不会有桃花。
“我还想着他吗？我还念着他吗？我还……我还爱着他吗？”我问自己，可是我自己也找不到答案，神仙也要被这些琐事烦恼吗？我苦笑。
雪花突然没有飘落到身上了，可是远处仍然在下雪，我心里纳闷，抬起头，是一把伞，我身后，是一位僧人。
是土地庙那里的弟子，眉眼弯弯，就那么安静地看着我，见我抬起头，对我躬身行了一个礼。
“白姑娘，此处高冷，快早些回去吧，莫要在外迷了路。”说着，他把伞往我这里递。
我呆呆地看着他，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慢慢地站起身来，把伞推回给他，“谢谢，不过这伞你还是自己用吧。”
“不可。”弟子对我又行了一个礼，严肃的模样竟然有些可爱：“你拿着总归要安全些，土地庙离此处不远，我走不了多久便到了。”
我无奈：“这样吧，我们先去土地庙，然后我再拿着伞回去行不行？”
弟子沉吟一下，然后回答我：“自然也可。”
他伸手请我先行，我不好跟他客气，对他道了个谢，便先他一步而行。他走在我的身后，撑着那把伞。
“不知道你怎么称呼？我去了土地庙许多年，却还从未问过你的名字。”我问。
“贫僧法号如空，俗家名字，似乎叫宁深。”
“为何是似乎？”我有些疑惑，侧过身来问他。
如空对我一笑，摇了摇头，“从前的事情，我早已经不记得了，我六岁便出家，一直跟着师傅，早些年师傅还能同我谈论，如今师傅已经通往西方极乐，我也就孑然一身了。”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我想请教大师一个问题，不知大师可否为我解答？”
如空停下脚步，我也跟着停下来，如空对着我深深地行了个礼，我立马给他回了个，如空抬起头来，眼神诚挚：“姑娘请讲，贫僧必定竭尽全力为姑娘解答。”
“我想问……”
“师父可解人间风月事？”看到如空有些不明所以的眼神，我急忙跟他解释。
“烦请如空师父，答我一问，人间诸般风月事，可能有解？若是天上，又当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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