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颂这下子彻底慌了，一把甩掉我的手，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全然没有刚才毕恭毕敬的样子了，她气地胸脯上下起伏，我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
“我知道老板乃是高人。”宋颂说，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明显藏不住自己的情绪，问句话也满是火药味了，“为何不愿助我宋家？”
“我虽不是楚国人，但是在这都城里住了许多年，多多少少都对这地方有些感情了，唐楚日后必定开战，宋文成乃是唐国的大将军，虽然年老体衰，可是仍旧不可小觑。”
我慢悠悠地继续说，“再说了，报应就算应在他的儿孙们身上，又有何处不对呢？既然他自己偷来了命数，自然是要还的。”
宋颂听完我这些话，沉默了许久，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想要看她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老板。”宋颂沉默了一阵子过后，终于开口说话了，“你想要什么，可以开个价。”
我想了想，发觉自己好像并不缺什么，于是问她：“你觉得我还缺点什么？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缺。”
“可是这对我们很重要。”宋颂听到我拒绝她的要求，都快急哭了，我觉得这姑娘简直莫名其妙，我话都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她怎么还听不明白？
“是的。”我耐心地跟她解释，“我当然知道这对你们很重要，可是问题在于，这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再者，我实在无能为力，天道循环，这是规矩。”
宋颂沉默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眼眶泛红。
“姑娘还有什么事情吗？”我问。
宋颂沉默了一会儿，眼睛周围仍是红彤彤得：“我很年轻。”
“我知道。但是……”
“……实在抱歉。”我对她躬身，“请回吧。”
宋颂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过身慢慢地走了，身形有些踉跄，出了门之后却立刻正常起来，我看见外面有人来迎接她，小厮模样，热情活络地上来搀她。
“劳烦姑娘替我关门。”我对着外面远远地喊了一声，宋颂应当是听到了，身子颤了颤，回身对我牵强地笑了笑，低着头不见她脸上神色，她把门关上，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把面前的茶一饮而尽。
“你不该如此冷漠。她毕竟是个小姑娘。”身后传来一人的脚步声，是顾江河，他从我的背后走过来，扶着桌子坐到了我的对面。
“与你无关。”我懒得看他，起身便准备离开，转身的时候，手却被顾江河一把抓住了，我心中一惊，迅速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的包围中拿了出来，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我有些冷。”顾江河说话地声音轻飘飘地，听得出来他身体还很虚弱。
“那又如何？”我问，不想回头看他。
“为何封住我浑身经脉，阻碍我周身灵力运转？”
“你体内寒毒极重，若不封住经脉，恐何时便要暴毙。”我说，说完才发觉自己好像不该说这句话的。
果不其然，顾江河低低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我若暴毙，岂不是遂了你的意？为何反而救我？”
“念在……念在我们也算旧相识，多少有些情分。”我说，又急忙补上一句：“我毕竟是个好人。”
“什么样的旧相识，什么样的情分？”
“一般的情分。一般的相识。”
“阿泠可是在生我的气。”顾江河的声音充满歉意，我一时间竟然还适应不过来。
“我为何要生你的气？”我反问他，“为何要因为不在乎的东西而气恼呢？”
我说完这句话之后缄默不言，站在原地。
顾江河不问还好，他一问，我便生气了，倒也不是生气……就是心中憋闷，觉得无比委屈。
顾江河起身了，我听见他拖拽凳子的声音，他正在一步一步走到我的背后来。
那是有些虚浮的脚步声，一步步朝我走来。
我站在那里，越发清晰地听见他的呼吸声，越发清楚地感受到他周身未曾完全消散的寒意，越发清醒地意识到我的脸正在发烧。
我感受到有一双手臂轻轻地抱住我，他有几绺头发轻轻地落在我脸上，痒痒的，我觉得心跳骤然停止，世界突然无声。
“你这是做什么？”我问，抬起手就想把他给收拾了。
顾江河的声音落在耳边，像隔着一层雾气那样缥缈，却清晰地落入我的耳朵。
他低声说：“别动。”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好像本该如此，他本该抱住我，我本该靠着他。
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脸庞，他的肌肤，他的拥抱，他的声音，他的一切。
我觉得有些冷，我想推开他，却不由自主地接受了他的拥抱。
光阴好像忘记流转，我们在原地似乎就要站成沧海桑田。
我看见远处有雪落下，铺在地上，一层层洁白堆砌起来。我看见梅花傲雪凌霜，我看见浅浅淡淡岁月流转在眼前。
我看见顾江河的影子，我看见整个世界。
“对不起。”
“还有……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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