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两天内,小枫陷入了死循环,社会精英李承鄞,早出晚归,出门办事,回来就办她。
她完全有理由怀疑,李承鄞是个人型永动机,风尘仆仆地看起来像在外面奔波了一天,怎么晚上还那么有兴致,回回都要折腾到大半夜,折腾到她连连求饶才肯收手。
她要是忍不住试探他白天干什么去了,李承鄞就会用骤雨般狂暴的顶弄撞得她说不出来,堵住她好奇的小嘴巴。
晴日朗朗的午后,小枫趴在窗边爱上层楼强说愁,顾影自怜道嫁个太“能干”的男人也不是什么天大的喜事,怪不得办公室里的大姐们总爱凑在一起说什么“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现在她可算完全明白了,赶明儿回去上班,也有资格加入神秘组织妇愁者联盟了。
“我们去睡觉了好不好?”李承鄞靠在沙发这一侧,看着盘腿坐在地毯上全情投入到电视剧里泫然欲泣的小枫问道。
“什么绝世甜剧,呸!”小枫的脸上划过两行清泪:“全是骗子。”
“怎么了?”李承鄞不解。
小枫气鼓鼓地怒道:“我看网友都说《天国的楼梯》很甜很好看,结果根本不是什么甜剧,是虐心剧!呜呜呜男主角太帅了......”
李承鄞不爱看电视剧,自然找不到共同语言,想了半天才想出句不在斤不在两的话:“不哭了,都是假的,我们去睡觉吧,不看它了。”
“你先去睡吧,我把这一集看完了就去。”小枫抽了一张纸巾重重地擤了下因为流泪而冒出来的鼻涕。
李承鄞猜测小枫一定是害怕他重复前两晚的纠缠才再三推脱的,便直接挑明:“明天我们出去玩吧,早点休息养好精神。”
可小枫的确不是因为李承鄞几乎成了惯例的兽行才拒绝一起去睡觉的,食髓知味,小枫不得不承认,那种感觉很美妙,她也享受其中,只要李承鄞......别那么过分,知道节制,她也爱上了那份灵肉结合带来的悸动。
是《天国的楼梯》这电视剧太好看了啊!这一集不看完,叫她怎么睡得着,虐剧大概就是伊甸园里毒蛇送的苹果,明知不能触碰,还是欲罢不能。
“我有精神,我精神百倍,我天下壮士,我武松打虎,你困了先去睡。”电视里的静书正哭着告诉城俊眼睛再也看不见的事实,小枫没有心思搭理李承鄞,随口胡乱敷衍着。
见状,李承鄞收起要迈出的脚步,坐到小枫身后的沙发上盯着她黑漆漆的后脑勺作沉思状,想了半天也没弄懂为什么小枫会宁愿看电视里遥不可及的人,也不愿意立即和眼前自认为相貌身材不输给演员的嫡嫡亲老公甜蜜地窝在一起一同奔赴梦乡。
“迟到了!我惨了!”次日清晨,小枫一个猛子扎坐起来惊慌失措地喊道。
李承鄞被吓得从被窝里弹跳出来跪在床上:“怎么了?!谁?谁惨了?!”
小枫睁开眼缓过神来,重重舒了一口气:“吁——吓死我了。”
“怎么了?”李承鄞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惊魂未定。
小枫完全从梦境中脱离出来了,问道“李承鄞,你以前上学会不会因为赖床经常迟到?”
“我没有迟到过。”李承鄞打了个哈欠。
“那你不能明白我的感受了。”小枫撇撇嘴:“因为我以前经常迟到,这已经成了我的心病,只要熬夜干一些坏事,我心里就会惴惴不安,导致我十有八九熬夜就做上学迟到的噩梦。”
“李承鄞,你有没有在听?”小枫看着李承鄞上下打架的眼皮叉腰道。
李承鄞打了个比刚才还大的哈欠:“如果我跟你一个学校,我天天接你一起上学你就不会迟到了,可惜我们两学校的距离坐火车得坐两天才到......最重要的是......”李承鄞抬手看了看表:“现在才四点,我们接着睡觉好不好?”
自打和小枫同床共枕起,李承鄞从没发觉自己这么嗜睡,睡得又香又安慰。找到老婆,还附赠睡觉的快乐,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便宜的买卖!
小枫眨了眨眼睛,手指在李承鄞的胸口打着圈圈:“不要睡了,我们聊聊天吧。”
李承鄞睁开眼睛漫不经心地开口:“真的不睡?”
“嗯嗯。”
“躺着干聊天你觉得有可能吗?”李承鄞翻身而上,双手撑在小枫两侧恐吓她:“不睡就做。”
“我睡!我睡觉了,我睡着了!”闻言,小枫急赤白脸地抵开他的压迫,扯过被子蒙住头说道。
李承鄞轻笑一声,顺势躺下伸手搂了个满怀,闭眼蹭了蹭小枫的头发。
“这是哪儿呀?还要走多久啊。”小枫环视了圈周遭的人迹罕至,捶了捶腿问道。
李承鄞仿佛一位苦行僧,背后是一个巨大的登山包,胸前挂着一个与其身材比例不相符合的小背包,上头还挂着一只憨憨的毛绒布朗熊。
“快到了。”长时间的崎岖山山路,加之他又是负重前行,李承鄞说话间也有些气喘。
“你还行吗?要不还是我自己背吧。”小枫看着李承鄞身上小山一样的背包,一只手揪住他的衣角说道。
李承鄞摇了摇头,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两个小时后。
小枫大老远的就看见了那棵似曾相识的胡杨树,挣开李承鄞的手掌跑过去一看,果然,这里他们已经是第三遍路过了。
“怎么办李承鄞,我们又绕回来了!”小枫看着向她一步步走来的李承鄞,焦急万分。
李承鄞脸色发沉,这条路他这两天来安排布置的时候明明来回走了四趟,不过一个半小时的脚力,不说相当熟悉,起码不会迷路。可眼下这已经走了将近四个小时了,还在原地打转。
“完了,我们一定迷路了。”小枫哀楚地下了定论,又眼前一亮,跑到李承鄞胸前拉开小包的拉链,翻出了手机。
“差点忘了,可以打电话报警,1—1—0。”
李承鄞不显于色地静看着小枫兴高采烈地拨打电话,果然不出他所料,下一秒小枫就把手机从耳朵旁移开沮丧地通知他没信号的不幸事实。
“李承鄞,我们会不会困死在这儿?”小枫的想象力一向很丰富,她已经将她和李承鄞昨天大啖大鱼大肉的场景和饿死在深山老林里的惨状拼在了一起,完美还原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历史画面,给她的大脑皮层带来了剧烈冲击。
李承鄞虽知形势严峻,却还是淡淡道:“不会的,我不会让你英年早逝的。”
“别怕,小枫。”李承鄞持重冷静地望着她分析道:“山脉东西走向,我们由南向北上山,现在只要沿着时针与表盘数码十二夹角的角平分线的指向一直走下去,就一定能走出去。”
小枫没听懂李承鄞说出的方法原理,却还是无条件相信地点了点头。
朝着太阳的方向,两只手握在了一起,李承鄞安抚地朝她笑笑:“走。”
“总裁到底来不来啦?”
一片密林中,两个男人肩并肩地蹲在大石头后搓着手取暖,面前横陈着一只巨大的智能生物恒温箱。
“不知道啊,昨天不是说说了天黑之前肯定到么,再等等。”一个男人紧了紧衣领,日光越来越稀薄,山顶的冷风呼啸着,气温低得万物都被凝固了般。
“没想到总裁还挺浪漫,就是这些萤火虫成了烽火戏诸侯的牺牲品了。”
“人不可貌相,我就见过总裁几面,一直以为他是那种不苟言笑的人,没想到还是个情种,为了哄女人开心这么愿意花钱花功夫。”
两人调侃了几句,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一声。
“这破地方怎么突然有信号了......”男人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神态大变,疾言厉色地去拍身边的同事:“气象台发来的,雷电暴雨红色预警,我们赶快下山。”
另一个指着恒温箱里的萤火虫犹豫道:“这么突然,昨天还播报天气良好的......这......总裁还没来,我们任务还没完成......”
“你要钱还是要命啊?”男人推搡着他从石头后面走出来:“你想想,这么恶劣的天气,总裁还会带女朋友来吗?又不是来拍荒野求生的。”
“对对对,你说的对,这里特别容易山体滑坡,每年都得死几个人,我们快走吧。”
岩石后头,一只被遗忘的箱子透过孔隙,散出了萤萤的幽光。
“我走不动了,我真的走不动了。”小枫精疲力竭地瘫坐在了地上。
光怪陆离的荒诞,这片森林就像和他们开玩笑似的,无论用尽了多少方法,他们还是在原地踏步。
天色一点点阴沉下去,气温低到了难以忍受的境地,李承鄞眉头紧锁地看了眼空中隐约翻腾的黑云,又看了看几乎要哭出来的小枫,轻叹一声,蹲下去绕过她的身体扶着她站了起来。
“看起来要下雨了,天也黑了,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等明天早上天亮了再想办法走出去。”
还好不远处的峭壁旁就是一个山洞,李承鄞放下了巨大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了帐篷,毯子,食物等一应俱全。
岩石的遮蔽下,李承鄞很快地搭好了简易帐篷,洞穴外,已是电闪雷鸣瓢泼大雨。
“你怎么会想起来带这些的?”小枫接过李承鄞递过来的饼干讶异道。
李承鄞自己也拆开了一袋饼干吃了一口:“本来是准备和你一起在山顶上野营看星星的,不过好歹也算用上了,没白费体力。”
“我不想死在这里,我还没活够。”小枫低下头去,情绪低落。
“我也不想。”李承鄞的语调莫名有些奇怪。
小枫继续说道:“我们的婚礼还没有举行,大家还不知道我都已经嫁给你了,如果我死在这里,连婚纱都没有穿过,我也太可怜了。”
“你不会死。”李承鄞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几个字,额头上渗出冷汗。
小枫察觉出异样,忙摸着他的脸问道:“你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雷电的声音......我不能听......”李承鄞的汗水越来越多,说话间都在喘息。
空旷的山谷间闪电冷冽笔直地劈下,雨点犹如千军万马的阵仗来势汹汹,愤怒地交响,山洞里空间狭小,雷声雨声震出回音,层层叠叠地压下来,恐怖地躁动着,电闪雷鸣带来的恐惧几乎令李承鄞心脏暂停,他捂着胸口狼狈地垂首瘫坐。
“怎么办?”小枫看着李承鄞逐渐失去血色的脸,想起了李承鄞害怕打雷的事情,手足无措地慌乱。
情急之下,小枫伸出双手捂住他的耳朵,将他的头抱到胸口,下巴抵在他的头顶柔声细语哄着:“不怕,李承鄞,不怕,我陪你,没事的......”
脆弱的灵魂抓住牢固,李承鄞一动不动地靠在小枫的怀里,那双手仿佛真的有了魔力,雷电的吵嚷逐渐模糊,柔和的女声愈来愈明晰,膨胀在胸腔里,抚平了战栗的心灵。
一瞬间,仿佛岁月变迁,地久天长,紧紧相依。不知过了多久,李承鄞气息趋稳,在温暖软适的怀中拉长了呼吸,小枫看着他展开的睡眼,心中的恐惧也尽数消弭,只要有李承鄞在身边,她什么也不会害怕。
听着声音,外头的雨好似小了一点,小枫拉开帐篷一看——
遗失的梦般,一窟的萤火游走,点亮了满眼的冷寂,轻悠地浮在空中,轻霜飘零,腾空星陨,拂壁生光,缀连成夜的星流,一直涓涓流淌出去。
冬日酽酽,哪里来的夏夜萤火?
小枫望着满眼的萤辉,不知不觉松开怀抱站了起来,循着光的轨迹亦步亦趋跟了出去。
李承鄞睡里忽然怀中一冷,惊醒坐起,环顾四周没了人影,帐篷被拉开,急忙唤着小枫的名字钻了出去。
洞穴外的暴雨扫得人快要睁不开眼睛,李承鄞拼命找寻着,落入眼底的画面让他神经霎时紧绷,额上的青筋猛然一跳。
小枫站在临近悬崖的峭壁之上,浑身被雨打湿,一团绿幽幽的萤火虫萦绕着,还有往行进走之势。
“站住!不要往前走了!”李承鄞一声爆喝,顶着砸下来的雨点冲了过去。
小枫被李承鄞吓得呆在了原地,李承鄞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抓住她的胳膊,因为害怕她出事而控制不住情绪地吼道:“你找死啊?!这么大雨往悬崖边走!”
“我......我看萤火虫。”小枫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这些小昆虫勾引了,身体不受控制地跟着它们走。
该死的萤火虫!
李承鄞的后背全是刚刚迸发出的冷汗,和雨水混在一起贴在皮肤上,顾不得其他,这里太危险了,李承鄞箍住小枫的胳膊拉着往回走。
一道闪电化作利剑刺进山崖,整个延伸出来的崖壁瞬间被挥剑斩断,李承鄞还来不及反应,小枫还来不及尖叫,脚下一空,就往万丈的深渊掉了下去。
抓个屁的萤火虫!以后再也不要让他看到这三个字!
这是李承鄞失去意识前的倒数第二个念头。
倒数第一个是:天神要降罪,惩罚我就好,干嘛拉小枫一起啊?!
快要过年了,机场的服务台里也挂上了喜庆的中国结。这样晴好的天气在连绵多日的冬雨后显得尤为珍贵,阳光照在停机坪里的飞机机身上映射出五颜六色的流光溢彩。
机场大厅里,三个人面面相觑,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形状。男人的墨色眼眸深不见底,与女孩清亮的眼神对上,一个薄唇微启,一个樱口稍合,同声一辞问道:“
“你是谁?”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