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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风之子

艾泽邦尼亚传说

大雪过后的清晨,一个如同风一般飞驰着的影子踏过泰纳鲁林间的积雪,在留下一串马蹄印之后,一如既往的消失在林子的另外一头。

弱小的动物们蜷缩在草丛与洞穴里瑟瑟发抖,因为这片森林里来了更可怕的猎食者。

一团浓雾散去,现出上游层层叠叠的山峦、树林和被阳光照得闪亮的白河。

对于世代居住在泰纳鲁地区的绿民来说,白河消融就意味着他们又有食物来源了。两个小男孩站在湍急的河岸边,用渔网捕捞新鲜的河鱼来做早餐,只是他们的技术还太毛糙,连一条小鱼都没有捕到。

“听!”

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孩听到树林里的声响,立刻警觉起来。

弟弟靠了过来,紧张地问道:“是什么,哥哥?”

“好像是鹿的声音,有肉吃了。走,纳赛尔,我们去打猎。”

绿民擅长渔猎,也是合格的猎手,而哥哥总是比弟弟胆量大,伊玛背起鱼筐,拔起插在岸边的树矛。纳赛尔紧跟在后面,兄弟俩悄悄地走向发出响动的方向。

泰纳鲁山区的植被很高,也许对成年猎手并不影响,但对两个只有十来岁的孩子来说,在这里穿行实在太难。

走在前面的伊玛用手里的长矛轻轻地拨开挡在身前的蕨类植物,他的动作尽可能的轻柔,以免惊吓到猎物。

“它就在我们前面,我能闻到它,纳赛尔。”声响越来越近,伊玛压着兴奋的情绪,小声嘱咐道:“等一会儿,你从正面上,我到另一侧包抄上去。千万不要让它跑了,听见了没有?”

没听到弟弟的回答,伊玛转过头,发现胆小的弟弟早已不知所踪。

“胆小鬼。”

碎骂了一声,伊玛继续前进,钻出灌木丛后发现弟弟竟然就站在树林中央的空地上。

“纳赛尔,你搞什么鬼?!”伊玛一边走近一边责备道:“你不知道不按照狩猎路径走,很可能会惊跑猎物的吗?”

突然,伊玛看到弟弟露出惊恐的表情,他预感到了什么不祥之兆,立刻转身用长矛指向身后。

一个巨大阴影顿时占据了伊玛的整个视野,那是一个体格巨大的半人马,浑身上下布满历历在目的伤疤。四蹄被雪白的长毛覆盖着,此刻却沾满鲜血,光裸的手臂布满肌肉,双手紧握着两把短剑。

伊玛赶紧扔下手里的树矛,用平日姐姐和其他长辈教导他的方式,拉着弟弟跪在半人马的跟前,求饶道:“求求您,我们只是低贱的绿民,我们的血只会玷污您的荣誉,留我们一条命吧,我们会像亲人一样招待您。”

‘色顿拉’族半人马战士肯瑟塔兰没想到会在奔逃的路上遇到这两个人族孩子,就在刚才,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力量悬殊的战斗。

除了他以外,他的其他同伴都被杀死了,而敌人还在追杀他。

“呜呜————呜呜呜————”

嘹亮的号角声在寂静的山谷里尤其响亮,肯瑟塔兰陷入混乱。

“快跑。”

他用通用语喊了一句,但两个男孩没有反应过来,仍然跪在地上。

号角声越来越近,肯瑟塔兰知道自己必须当机立断,现在逃跑还来的及。可这两个无辜的人族孩子肯定会被自己殃及,无辜惨死。

没有时间再迟疑了!

肯瑟塔兰收起双剑,用两只手臂迅速地夹起地上的人类小孩,再次像是风一般疾驰起来。

“哇,好厉害,就像是在飞啊。”

纳赛尔笑了起来,看着林间小径旁里快速闪过的一棵棵掉的光秃秃的枫树,耳旁则伴随着半人马那似乎会永远持续下去一样的蹄声。

肯瑟塔兰带着两个男孩在树林里快速的穿梭,周遭的一切景物随着他迅捷的速度变成了模糊的影子,他隐约记得有一个人类的村子就在这片树林的前面。

渐渐的,树林如海如天的拥抱消退了,鲜活的翠绿代替了树林那忧郁的深绿,大片大片的草地和湛蓝的天空出现在肯瑟塔兰的眼前。他停在了一片小小的高地上,看到弯曲的河湾旁有一座被带木刺的壕沟与石墙围绕的村落,然后放下两个孩子,用生硬的通用语又说了一

遍。

“快跑!”

这一次,两个男孩终于听懂了,迈开双脚向着村落跑去。

肯瑟塔兰注视着男孩,守在瞭望塔的人发现了他们。

吊桥放了下来,孩子们跑上了吊桥,他们安全了。

这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当联盟里的其他部族对南领地的人类展开大屠杀的同时,自己却挽救了两个人族孩子的生命。

这或许就是‘色顿拉’族与其他半人马不同的地方,肯瑟塔兰这么想到。

“肯瑟塔兰,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天真的以为能和那些肮脏的人类和平相处。”

突然从身后响起的声音让肯瑟塔兰险些窒息,他慢慢地转过身,追杀他的敌人渐渐从林间显露强壮高大的身躯,手里紧握着宽阔的长矛与锋利的弯刀。

肯瑟塔兰迅速地把双手放在腰边的剑把上,用仇恨的目光凝视着眼前数十名‘普拉奥’族的半人马战士,四肢肌肉紧绷,做好了战斗和逃跑的双重准备。

数量明显占有优势的‘普拉奥’族半人马战士渐渐包围了肯瑟塔兰,逃跑是不可能了,肯瑟塔兰只求能光荣的战死,拔出双剑吼叫道:“出来,多斯米,我知道你在这里。”

昔日的挚友从‘普拉奥’族半人马战士的包围圈后现身,而此刻那个曾经跟自己并肩作战,发誓要一起守护领地的勇士已经成为了‘普拉奥’族的将军。

“你身上多了些伤疤,有点战士的样子了。”多斯米的语调低沉,眼神中却充满了鄙夷,“不过还是那个软弱无能的‘风之子’肯瑟塔兰。”

“你不配教训我。”对于多斯米,肯瑟塔兰有太多的愤怒需要发泄,低吼道:“你谋杀了自己的父亲和兄弟,背叛了自己的部族,你是一个叛徒!”

“当我们组成六部联盟,世人再一次见证了我们半人马是何等的强大。我们击败了贝拉奥尔人,一举洗刷了数千年来的耻辱。但我的父亲顽固不化,反对联盟继续存在,甚至还保护起那些被抛弃的人类。我的兄弟也跟他一样,所以,我只能杀了他们。可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指定你这个外族人做‘色顿拉’族的首领,而作为他唯一的儿子,我什么都没有得到。”

“因为老首领太熟悉自己的儿子,知道你的野心最终会葬送整个部族。”

多斯米冷笑着抬起头,脸上的嘲讽愈发的深刻。

“你不会也相信那个鬼预言吧?”

“老首领从来不会轻视预言的力量,我也一样。”肯瑟塔兰毫不犹豫地说道。

“你选择追随老家伙的脚步,我也选择了自己的路。我承认弑兄杀父让我背负骂名,可多米尔·提扎克大首领赐予了我更大的荣耀,给予我信任和权力。”多斯米为现在自己所得到的而自豪,自鸣得意地说道:“知道什么最让我得意吗?就是我得到了你的妻子。”

这显然是说到了肯瑟塔兰的痛楚,望着他羞愤难耐的样子,多斯米当然会选择加深这段痛苦,戏谑地说道:“放心,奥蒂玛在我那里很好,每次我都把她喂得饱饱的,她好几天连站都站不稳。还有顺便说一句,我们的第十个孩子马上要出生了。如果这次还是男孩的话,我会给他取你的名字。”

“闭嘴!”

肯瑟塔兰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感到深深的耻辱。

“我向你发出挑战!”

“这可不是争夺配偶权,我的朋友,我们现在经历的可是战争。”

多斯米对肯瑟塔兰提出决斗的要求不屑一顾,正当他准备再一次羞辱时,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而悦耳的号角声。

树林的小径轻步跑来一队手持矛枪、身披银甲的半人马仪仗队,他们各个英俊无比,步伐矫健,一看就知道经过精挑细选。只见他们保持着整齐的队形,护送着队伍当中一位年轻的半人马贵族,似乎要去参加某一个隆重的仪式。

当多斯米看到那名贵族后,脸上也顿时露出敬畏之色,默默地站在一边,让出道路。

肯瑟塔兰默默地注视着,年轻贵族的相貌并不是很突出,皮毛还是青灰色,代表他刚刚成年,充满活力,头上的银冠则证明了的身份。

“多斯米将军,我本想你作为肯瑟塔兰大首领的故友,以为你更好说话,可你却血洗了他的族人。”

年轻的王子盯着向自己俯首的多斯米,措辞严厉,在明确表达内心愤怒的同时又不失礼仪,优雅的谈吐与多斯米的粗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对不起,王子。是他们首先发起攻击的。”多斯米低下头,毕恭毕敬的解释。

“你们擅自踏入我的领地,作为泰纳鲁的守护者,我有职责驱逐你们。”

“这次血腥的冲突原本不该发生,对此,我深表歉意。”这位‘普拉奥’族王子展示了半人马贵族该有的风度,郑重地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叫内布尔,是‘普拉奥’大首领克多米尔·提扎克之子。我们这次并非是来侵占你的领地,而是有另外的目的。”

肯瑟塔兰虽然对‘普拉奥’族充满根深蒂固的厌恶,但也不妨听听那个所谓的另有目的。

“是什么?”

“我们在找一个男孩,他是从北岸来的。”

“北岸?!没人能在白河消融的时候渡河过来。”肯瑟塔兰不由地握紧手里的双剑,他们果然是为了侵占他的领地而来。

“事实上他是游过来的,但请相信我,大首领。”

内布尔向着身后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侍卫就把一把带有黑木护手的匕首呈在肯瑟塔兰眼前,上面还有诡异的符文,像极了某个黑法师的杰作。

“我的侦察兵在南岸找到了这把匕首,它原本应该牢牢地刺穿了那个男孩的心脏。可我们只在岸边找到了匕首,没有发现尸体。”

“那个男孩还活着?”

“或许他只是受伤了。”内布尔看着刀尖上的血迹,“可我觉得他应该活不了多久。”

半人马的嗅觉比人类灵敏多了,肯瑟塔兰立刻闻到了答案:匕首上淬了毒。

“那男孩到底是谁?为什么有人要这样处心积虑的杀死他?”

“这就与你无关了。你只要帮我们找到他,我就会以我父亲给予我的权力,把你的妻子交还给你。”

眼看王子用自己最钟爱的东西作为交易的筹码,多斯米不甘心地走上前。

“王子殿下,这···”

内布尔举起右手打断多斯米的话,这已经是他忍耐的最大限度。

如果多斯米不是兄长帕拉尔最器重的将军,他会毫不犹豫地处决掉眼前这个敢违背自己决策的家伙,而他忠诚的部下也同样会毫不迟疑地执行自己的命令。

与他靠武力征服扩张势力的父亲还有众多兄弟不同,内布尔是一个思维清晰的王子,明白在不熟悉的泰纳鲁地区需要肯瑟塔兰这个‘风之王’的帮助,以及他与当地绿民良好的关系。

西泰纳鲁,尤其是几个北部重镇的绿民是反抗半人马统治最激烈的地区,他们是天生的猎手,善于山地作战,箭术超群。另外,绿民还擅长筑垒,将一个个村镇改造成由壕沟和石墙组成的堡垒,斯克林人曾经多次深入西泰纳鲁展开围剿行动,都因为无法逾越这些防御屏障而失败。

肯瑟塔兰保持着沉默,内布尔则耐心的等待。

妻子的回归的确对肯瑟塔兰意义重大,奥蒂玛不只是他的爱人,还是他的精神伴侣。但这是个人之欲,关乎的也只是自己。

“不,我不会帮你。”

在肯瑟塔兰拒绝后,内布尔加大交易的筹码,向绝望中的肯瑟塔兰说出了他永远都不会拒绝的条件。

“除了你的妻子外,我还保证不会再有任何人踏入你的领地,或者干涉你跟人族之间的事情。你和你的族人,将永永远远地生活下去,而你只要做一件事,帮我找到那个男孩,死活都可以。”

困惑,喜悦,期待,愧疚,犹豫,各种错综复杂的情绪充斥着肯瑟塔兰的内心,最后在一个行动中表达出来:缓缓地弯曲前蹄,摆出下跪的姿势,同时把右手举过头顶,请求内布尔的触摸。

这是半人马表示臣服和效忠的动作,内布尔轻轻地触摸着肯瑟塔兰掌心的掌纹,眼神中是难以自控的自豪——今天他让一个部族首领臣服在自己面前。

他即将完成的另一个交易,意味着自己离大首领的宝座又近了一步。

只是内布尔没有注意的是,背后还有一双眼睛对着他虎视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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