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第十五章
即使我预见了所有的悲伤
但是我依然愿意前往
——《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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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的气氛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司机努力减少呼吸,企图和汽车化为一体,拼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杰克的额上青筋暴起,死死盯着一上车就和他保持距离的女人,他往里挪一下,艾米丽就往里挪一下,直到无处可挪,艾米丽才闭上眼,任由杰克贴着她坐。
艾米丽右手轻轻抓着刚刚被杰克拽得通红的左手胳膊,尽量蜷缩着身体,说现在的杰克会杀了她,她都信,杰克身上传来的浓到化不开的戾气是这样告诉她的。她真的很不明白,明明开开心心地拍照,怎么会惹得他这么不高兴。
杰克转过头,恨不得把艾米丽的脸上瞪出个窟窿来,见女人闭上眼,他气得想打人,见那个什么夫就笑得很灿烂,一看到他……连看得不想看,是吧?
他的脾气一向不好,从小跟着父亲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身上染上不少兵痞子气,即使后面当上公爵,他暴虐的脾气才不得不藏起来,可这不代表,他的脾气就变好了。
刚才他砸完休息间的东西后,感觉冷静了一点点,正打算要不然就去跟艾米丽道个歉,火急火燎找艾米丽半天,结果就看到这个女人和约什么夫的家伙交谈甚欢的样子,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蹭的一声烧断了脑子里的理智之弦,特别是他看到他在出声之后,艾米丽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得干干净净,真他妈……该死的烦躁!
杰克越想越气,气得胸部剧烈地起伏着,但又不好发作,憋着心里就越发不好受。
两人都沉默得可怕,在这种刀卡在脖子上的气氛里,总算回到了庄园,艾米丽低着头,精疲力尽地回了房间,杰克就跟在她身后,直到她关门,也没等到她说一句话,杰克烦躁地拿起电话,电话一接通,就沉声道,“今天你放假,现在过来接我。”
马里奥觉得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他的工作狂上司不仅旷工,竟然还给他放假!原本他开心地决定放松一下,毕竟已经好久没有休息了,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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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是傻?一个认识一天的人就处处护着,我跟她在一起一年,她还‘先生’长,‘先生’短地叫。”
马里奥双手端着杯啤酒,看着一桌的空酒瓶,和身边大衣一脱,领带一扯,拿着个酒瓶灌得凶残的男人,挺直腰板,双腿并紧,一动也不敢动,心中默默流泪:我要回去工作!我不要和上司喝酒!我不要放假!我不要休息,呜呜~(>_<)~,谁来救救我!为什么助理的工作还有听上司抱怨这一项啊!我要加薪!
昏暗的酒馆里,穿着一件白衬衣的杰克靠着椅子,解开上衣的两颗扣子,撂起一瓶酒猛灌,随后一把将空酒瓶摔在墙上,勾住马里奥的肩膀,口齿不清地喃喃道,“她……还说喜欢我……哪里喜欢我了?对那个矮子笑,都不对我笑!看……看都不看我一眼,我长得丑吗!嗯?就那个矮子好看,是吧?”
马里奥忍受着臭气熏天的酒味陪着笑,“不不不……”
“那她怎么不对我笑!还让我滚……她凭什么让我滚?我让她滚还差不多……”
“是是是……”
“是什么是!你敢赶她走试试!她是我的……”
喝醉的杰克完全成了无理取闹的小孩,还是个力气很大的小孩,马里奥揉着刚刚被杰克打了一拳的左脸,内心痛苦着哀嚎:不是你说的吗?你怎么不打自己啊!打我干什么……
艾米丽是被客厅里的鬼哭狼嚎吵醒的,也许是和杰克难得的吵了一架,让她费了太多心力,也许是关于孩子的事,闹得她精疲力尽,和衣一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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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丽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下楼,想看看是什么个情况,结果刚到客厅就看到马里奥红着脸,将杰克压在沙发上,杰克勾着马里奥的脖子,衣襟大敞,满脸通红,两人都剧烈地喘息着,马里奥的手正好停在杰克的裤腰带上。
艾米丽被这香艳的一幕惊到,没想到有生以来第一次捉奸,竟然是杰克和一个男人?而且……杰克竟然是下面的那个!
马里奥听到声音,连忙回过头,对上艾米丽惊诧的眼睛,猛地站起身,双手挥舞着慌张解释,“夫人,公爵喝醉了……我们不是……我是直的……”
马里奥感觉今天都是黑暗的一天,没想到他马里奥一刚正不阿的直男竟然会被这种眼神看,~(>_<)~呜呜,这工作做不下去了,我的清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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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丽看着马里奥泪流满面地冲出去,独留下浑身散发着酒臭的杰克缩在沙发里哼哼,忍不住扶额,先烧热了壁炉,又拿了解酒药,碰了碰杰克的肩膀,“吃了吧。”
杰克猛地坐起来,眼神呆呆地望着前面的桌子,吓得艾米丽往后一退,其实她也是第一次遇到喝醉的杰克,也怕,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没有像酒馆里胡乱撒酒疯,而是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眼睛湿漉漉地望着艾米丽,艾米丽滚了滚喉咙,把药递过去,杰克很乖地吃下了。
接下来,艾米丽就有点纠结了,杰克身上都是酒味,要不要帮他擦一下呢?还是先看看他会不会自己去洗澡吧?
“去洗澡吧,你身上挺臭的。”艾米丽捂住鼻子,戳了戳呆若木鸡的杰克,谁知杰克充血的眼里泛起一层薄雾,“你……嫌弃我……”
没听过杰克这么委屈巴巴说过话的艾米丽顿时呆住了,而杰克突然大哭起来,闹心的哭声终于将艾米丽拉回现实,她都不知道喝醉的杰克会和平常差距差那么大。
“我没嫌弃你。”艾米丽认命地弄了盆温水和热毛巾,跪下身子,帮杰克脱衣服,杰克哭的一抽一抽的,眼泪汪汪地看着艾米丽,艾米丽被他哭得脑袋疼,“别哭了,不然我就不管你了。”杰克立马噤了声,就是身体本能地打着嗝。
艾米丽让他抬起手,杰克很乖的抬起手,艾米丽让杰克站起来时,杰克很乖地站起来,让杰克转身,杰克连忙转身……
终于擦完了身体,艾米丽呼口气,说,“跟我上去睡觉。”
杰克抬头看着站在跟前的艾米丽,伸直双手,很认真地说,“抱。”
艾米丽差点没笑出声,看来杰克是真的喝的有点多。
艾米丽无论怎样都是抱不动身高一米九的杰克的,刚想拿被子下来给他盖上,让他在沙发上将就一晚算了,结果一转身,就被身后的杰克猛地抱住,整个人朝后倒去。
艾米丽跌坐到杰克怀里,惊魂未定之余,就感觉杰克毛茸茸的脑袋不停蹭着她的颈窝,又一副要哭的样子,“你又不理我……”
“我没有不理你啊……”艾米丽叹口气,安抚地拍拍杰克的脑袋,结果杰克就是不抬头,闷声道,“你就只喜欢那个矮子,一点也不喜欢我……”
“矮子?你说约瑟夫?”
“你喜欢他就去找他啊,我不要你了……”
“这么晚了,我为什么要去找他啊?”
“我才不让你去……哼!”
艾米丽觉得和一个喝醉酒的人聊天就是白费力气,也懒得再理杰克,不过醉酒的杰克力气也大的可怕,她现在又脱不了身,就安静地看着杰克闹。
过了好半天,杰克突然又哭起来,“你又不理我了……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是不是讨厌我……”
艾米丽真是对这种软软的杰克没办法,“我不讨厌你。”
“那你喜欢我还是喜欢那个矮子?”
“……喜欢杰克先生”
“不要叫我先生……”
“杰克……”
到了后半夜,杰克终于熬不住醉意和困意,抱着艾米丽睡了过去,艾米丽好不容易从杰克怀里逃出来,借着月光有些无奈地看着熟睡的男人,轻轻擦去男人眼角的泪: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要做一些会让我误会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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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杰克扶着痛到快要爆炸的脑袋,坐起身,环顾了下四周,便看到穿着围裙的艾米丽在厨房和饭厅之间进进出出。
注意到杰克醒了,艾米丽倒了杯水递到杰克眼前,正巧杰克觉得口干舌燥,一口就干了。
把空杯搁在桌前,杰克有些不自然地开口,“我昨天喝多了,没……”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后半段话杰克没好意思说,艾米丽只是看着杰克良久,才淡淡开口:“你还是不会喜欢上我的,对吧?”
杰克呆呆地看了艾米丽几秒,只见艾米丽眼里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动,反而有一种看不懂的颓然。杰克别过头,不似两天前那么理直气壮,反而有些故作镇定道,“当然。”
明明知道答案的艾米丽在听到时,心还是被打了一下,原来抱着一点点微小的期望如今落了空,却也要承受预料之外的疼。擅自期待,自然要自行承担。
“帕缇夏要结婚了,明天和我一起去一趟吧。”
“我知道,她电话都打在我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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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上,艾米丽羡慕地看着玛尔塔幸福的笑容恍惚间想起自己的婚礼,当时的自己想必也是带上了这一辈子最幸福的笑容了吧,只是当时笑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艾米丽捂上已经空空如也的肚子,夜莺夫人来的很准时,到今天中午刚好四天,连一秒也没多给, 她其实蛮庆幸的,孩子离开的时候,她没有任何感觉,就像他从来没有来过一样,轻轻的来,也轻轻的走。
杰克眉头紧锁地看着眉宇间透着一股浓到化不开的悲伤的艾米丽,心里难受,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在这天中午,他收到了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消息。
艾米丽是一个人坚持到婚礼结束,杰克中途去接电话,之后就没回来过,她心里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觉得杰克这一走,也许他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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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家大忙人又消失了?”
艾米丽回神,看向一边婚礼的主角大大咧咧地坐到她身边,完全没有刚才还落落大方的淑女样。
艾米丽无奈地拨了拨帕缇夏眼前被风吹乱的白纱,“今天的新娘子怎么还有时间顾着我?新郎呢?”
帕缇夏靠着椅背,望向天空,白色的婚纱衬托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红妆美目,精心打理过的长发盘起,少了份往日的盛气凌人 ,多了份女人的妩媚柔美,艾米丽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果然女人作为新娘的时刻,是生命中最美的。
“艾米丽,你知道吗?这场婚礼我从十年前就开始期待了,美丽的婚纱,庄重的神父,帅气的新郎,所以人的祝福……都和我小时候幻想得一模一样,”帕缇夏一改开心快乐的模样,眉眼间透着一股平淡,那是一种实现了多年愿望后的那种了无牵挂,“现在……我真的很幸福,即使我明天就死去,我也心甘情愿。”
艾米丽皱眉,不知为何,她听出了帕缇夏的认真,不是一种对幸福生活的期待,而是一种此生如此,再无遗憾的淡然。艾米丽突然没有来得一阵心慌,“说什么晦气话呢,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呢,你还要和你家先生白头到老呢!”不要……不要说得就像遗言一样。
艾米丽并没有抓住帕缇夏眼底一闪而过的悲伤,很快帕缇夏又恢复成大大咧咧的御姐风,拍拍艾米丽的背,“也是,我家那位可黏人了,我要是走了,他八成会追到地狱里来。”
“真吓人,能不能说得浪漫一点吗?比如生死相随什么的。”
“反正都一个意思嘛,对了,你家的公爵怎么参加了一半就没影儿了?”
“……他有点事,很重要。”
“我刚刚瞅见他匆匆忙忙地就冲出了会场,想必是什么大事吧。”
“……嗯。”“艾米丽啊,你是我见过的众多姐妹中唯一一个嫁给了爱情的女人,”帕缇夏突然认真地看向她,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羡慕,“真好啊,要是世间有这么个属于我的人该多好啊……他是爱你的,对吧。”
“……说什么呢?傻瓜,你家那位就是你的人啊,你也嫁给了爱情,怎么成了我是唯一的一个了?”
艾米丽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她做不到理直气壮地欺骗帕缇夏,也欺骗自己。
帕缇夏只是笑笑,恰好新郎过来了,艾米丽现在才看清男人的相貌,刚刚一直精神恍惚没太注意,现在看清时,她猛地愣住,错愕地看向帕缇夏,而帕缇夏只是笑了笑,转身投入男人的怀抱,留下一句话,“我啊……还只是个和娃娃玩过家家的白痴而已,哪有什么爱情……”
艾米丽看着巧笑倩兮的女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又恍惚间似乎在人群里看到那个熟悉的戴着面具的女人对着自己笑了笑,朝帕缇夏的方向走去。
是夜莺夫人……艾米丽颓然地靠着椅背 ,夜莺夫人会在这里……而帕缇夏的新郎和十年前她在商店里买回来以后送给帕缇夏的星象仪里的小人长的一模一样……艾米丽痛苦地抬手,手背盖住眼,她不敢再去想,她从内心深处拼命地祈祷着自己的猜测只是可笑的臆想……阳光打在艾米丽眼角滑落下的那滴泪,落进两鬓里,随着光一起,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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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她收到了朋友的死讯……帕缇夏的,死因是艾罗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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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病房里,如死人一样瘫坐在地上的杰克双眼充血地望着病床上酣睡如常的少女,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护士颤抖着声音,轻声安慰道,“杰,杰克先生,艾玛小姐已经去世了,请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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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都收回来了?”约瑟夫靠着门框,慵懒地看着弹钢琴的夜莺,夜莺但笑不语,算是默认。
“那个有了灵魂的人偶怎么处置,要收回来吗?毕竟交易已经结束了。”
“不了……”夜莺停下,转头看向窗外,“我还挺好奇它会变成什么样……”
“人偶即使被赋予了灵魂也不会懂得人类的情感的。”
“是啊,只是个装在装饰品的人偶而已,那个咒术师也舍得用灵魂来交换,爱情啊……可真有意思。”
夜莺轻轻一笑,收回视线,又开始弹奏起那诡谲的曲调,“陷入爱情蛛网的人啊,你被爱情蚕食殆尽的那一天,灵魂会是怎样的呢?我都快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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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火燃书.麑殇“二更舒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