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她浑身上下看了又看,阿渡也仔仔细细将我看了个遍。我俩这才“噗嗤”一笑,难怪方才没有美人儿拉我和阿渡,原来我俩从头到尾都是女子打扮。若真要这么去见米罗,恐怕她都要被我们吓傻。
“阿渡!包袄呢?衣服……快!”
我一边拉起阿渡飞快地跑进巷子里,一边往阿渡身上的包袄里翻东西。因为我玩儿性大,不知什么时候就找着机会溜出去上街,于是就一直让阿渡备着衣服来应急。阿渡探出头来看了看外头的情况,确定四下无人后我们便手忙脚乱地扮起了男装。
我替阿渡急匆匆地粘好胡子,心却已经飞到了米罗酒坊。阿渡轻功好,三两下便提了我穿梭在大街小巷中,快得像一阵风。等我站稳了脚定神一看,满眼珠里都是米罗酒肆招牌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天色还早,店里的客人不多,我四处张望也没寻着上次那伙有趣的波斯胡人。米罗一见我来了,就急忙放下手中的大小物件亲热地冲上来,她头上那些丁丁当当的钗环一阵乱响,脚脖上的细角铃铛更是沙沙有声,金灿灿的晃得我眼疼。
米罗搂着我,大着舌头说笑:“今天天气好,我便知道你会来。”
她见着我身后的阿渡,也便冲阿渡热情地招了招手:“快快进来坐吧,牛肉和好酒都备好了。”
阿渡愣愣地点了点头。
东宫和宫中的日常吃食虽是看着精致,但很少有几道小菜和我胃口。再说中午和太皇太后一起用膳,我也不能光吃不应和她的话。几个时辰一过,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牛肉一上桌香气便阵阵飘来,我咽了咽口水。一手大条大条地撕着牛肉,一手扒进嘴里,连话也顾不上说。阿渡也吃得狼吞虎咽。米罗倚着凳角,手掌抵着下巴,眼皮不知不觉便耷拉下来,估计是忙活累了。
外头的天渐渐黑了,楼上楼下逐渐坐满了客人。吵吵闹闹的,一会儿这头有人点菜,一会儿那头有人要酒。米罗不得不撑起沉重的眼皮,去忙活她的生意。我和阿渡填饱了肚子,便无聊地开始玩猜拳。我今天手运简直糟糕透了,一直再输。可是我这个人又固执,既然说好了输者罚酒便一杯一杯地灌下去,阿渡左右劝不动我,也便由着我去了。反正只要阿渡在,谁也欺负不到我头上。
我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还要再倒。可是手像是不听使唤似的一个劲儿地抖,酒水倒一半洒一半,淋得地上到处都是。
我皱了皱眉,嘱咐道:“阿渡,你把窗打开,屋里太闷。”
阿渡朝我点了点头。木窗一打开,外头的冷风便直往屋里灌,在座的都冷得抖了抖肩膀,几个正饮酒的纨绔子弟破口大骂道:“哪个孙子开的窗?冻死老子了!”
可我却一点儿感受不到冷。脸上又肿又烫,烫得能摊烙饼似的。我想我是喝醉了。
我以前不是没喝醉过,每次阿渡半夜三更扶着不省人事的我回东宫时,永娘总会喋喋不休地唠叨。若有时一不小心撞上了李承鄞,他便对我一路指指点点,说我是“满身酒气的醉鬼”。
想起李承鄞我便来气。我气鼓鼓地伸手去抓酒碗,谁知整个人迷迷糊糊地连方向也摸不准,我气急败坏地一屁股跌回凳上,不动了。
“嘿,!迎迎,傻愣着做甚?”米罗的叫喊混杂在人声鼎沸中,“还不快给梁公子满上!”
“是…是。”有人替我满上了酒。
我一抬头便愣了愣,眼珠里映入一双碧色的眼瞳,披落的金发宛如戈壁上绚丽盛放的波斯菊。
上京繁华,常有胡姬当街卖酒。胡姬本就身份低微,中原人大多看不起,于是胡姬常常混迹于青楼、酒肆为公子们赏玩取乐。她们胡姬不比中原女子柔弱,偏偏性格热情火辣,玲珑的身姿一扭,满身的异域风情藏也藏不住。
米罗不知何时凑到我身旁,将那名胡姬往前一推,眉飞色舞地对我说:“看愣神了吧?街边拾得的美人儿…那边的客人要我都不给呢,梁公子看着如何?”
“看着和一般的胡姬不太一样。”我说道。
“她呀,怕生。”米罗饶有兴趣地说道,“也不知是那儿来的胡姬,我瞧着当真是一副好皮囊!梁公子不知,她一来我这小店生意便好了几倍。这丫头片子忒与人不同,会说中原话,还会吟几句诗,该是从小生在中原呢。”
我点了点头,还想再说。
可是那边的客人却将米罗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