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婧曦在屋子随意探看时,躺在床上的魏若来却神经紧张到了极点。
他枕头边还放着南婧曦送他的毛衣和袜子,他也只在央行面试那天穿过一次,回来后洗干净还请教周姨做了一下保养,就一直放在床头没有在穿过。
这虽然只是简单的袜子和毛衣,却是承载了他一腔思念。
整个屋子藏个人都费劲,南婧曦没有了探索下去的心思。
将被子替魏若来掖好,南婧曦准备离开,离开前,她想了想,从随身的包里把一方手帕用夹子夹在了窗户上,这才关门下楼。
直到魏若来趴在老虎窗看到那抹亮色渐渐消失在暗夜中时,这才打火点开煤油灯,也终于将摇曳在窗台上的丝帕取下。
丝帕光滑柔软,哪怕魏若来对各种丝锦认知不全,仅凭手感也能知晓面料珍贵,但最让他惊喜的还是上面的图案正是喜上枝头。手工刺绣的玉兰花朵朵清新丰盈,气息高贵典雅,形神,韵味俱佳;搭配登枝的一对喜鹊,染色纱线,经纬交织,细腻勾勒,斜纹提花,灵鸟栩栩生姿,给人生趣盎然的美感。
魏若来第一次看到南婧曦刺绣,上次的九鱼呈祥已经足够惊艳,可当看到这喜上枝头,他再一次臣服在这瑰丽的东方之美中。
喜鹊花枝头,花开富贵时。
春意盎然间,喜鹊舞枝头。
报喜赠吉祥,花开福满楼。
愿君多安好,喜乐伴终生。
这是南婧曦对魏若来的祝福。
接下来的日子稀松平常,张鸣泉和虞世清似乎从没想过死心,几次三番邀约,安德烈推了三次,南婧曦借故推了两次,不光是他们,就连沈图南组建的饭局南婧曦也给推了。
直到后来南婧曦不厌其烦,索性都给双方面子,既然都带着目的找她约饭,那她就亲自下场,反过来邀请他们一起聚聚,美其名曰,人多热闹。
好吧,虞世清和张鸣泉哑火了,沈图南也放心了,反正吃顿饭而已,自信如沈图南,无论在任何地方都会想办法让这场饭局成为他和南婧曦的主场,让其他人沦为背景。
沈图南想当控场王,南婧曦自然不会让他如愿,她做东,没道理让他出风头。
张鸣泉和虞世清虽然是个利己主义的小人,却也是名震上海的地头蛇,他们银行商行下和许多帮会都有勾结,若是把他们得罪死了,偶尔给自己找麻烦,她就怕自己忍不住大开杀戒。
这些个小喽啰还有用处,他们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留给沈图南做磨刀石就很合适。
没错,南婧曦已经收到确切消息,在孤星到上海前,和他同级的孤雁提前到了上海。
通过时间推算,以及苏区后续传来的消息,南婧曦已经确定孤雁就是沈图南。
还别说,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南婧曦震惊的三秒,她实难想像,沈图南这样一个把信奉三民主义的虔诚信徒也会转换思想,这不亚于一场精神与灵魂的斗争。
虽然不知道沈图南是什么时候加入的赤党,但南婧曦很庆幸他选择了一条对的路。
其实南婧曦在第一次听到、认识到了解沈图南时,他身上是具备有多重矛盾性的。
他忧国忧民,这点无需质疑。
但是他的这种忠诚是具备大种花传统士大夫或者说文人特质的,奉行从上之下的改革,希望以一己之力改变政府种种弊端,达到海清河晏,政治清明。
华夏历朝历代的变法皆是如此。在他的政治主张中,经济的发展和改革还是要依托当权政府来进行,只有经济发展才能改善民生。为了这个目的,所以他放弃在㯖国优越条件而加入央行,选择了政治上的被胁迫。你爱民,民生之艰他是怀有深切同情的,不然他不会力排众议聘用魏若来,也不会说出希望天下再无寒门。但是他的落后性是并没有认识到从阶级层面上的改革,没有接受到共产主义的熏,毕竟在当时,资本主义是主流的先进的。
现在看来,是她狭隘了。
知识渊博、胆识过人,于国于家、忠贞不二,清廉自守、不惧生死,沈图南的确很强大。
虽然知道沈图南是自己人,在外人面前,南婧曦也只能一视同仁。
哪怕沈图南不停的抛橄榄枝,南婧曦并不接招。
一旁的张鸣泉和虞世清也在不停拱火,他们想的便是:既然不能和南婧曦合作,那也不能让人被沈图南拉过去。
于是,在二人前后攻击之下,南婧曦顺坡而下,先一步结束了这次的会谈,同时还下了沈图南的面子。
看到沈图南铁青着脸,刚才进门前的洋洋得意,此刻他却成了全场最大的笑话,这也让张鸣泉和虞世清窃喜不已。
既然沈图南不让他们好过,他们就把木仓头对准沈图南,不给他一天安生日子过。
张鸣泉和虞世清看出南婧曦面容含笑实则愠怒难掩,便端着恭敬之态以供相互合作。
南婧曦调整了心情,故意做出心动的表情,二人一看有戏,便知今日之行圆满,目的已成。
再一次坚定的否定沈图南,她与他背道而驰的信念,拒绝他的合作后,南婧曦喝下一杯酒后先行离开。
张鸣泉和虞世清从头到尾见证了沈图南的尴尬和笑话,热闹也看够了,二人嘲讽阴阳了几句话后,大笑离场。
当张鸣泉和虞世清听到关门后沈图南破防砸东西的声音时,两人笑的越发放肆了。
这场饭局不欢而散,三方各朝方向有序离开。
只是张鸣泉和虞世清不知道的是,南婧曦和沈图南两人的车在绕了好几条街后,成功在一家上海私房菜馆重新汇合。
魏若来再一次看到沈图南和南婧曦时,他心中并没有惊讶。
刚才饭桌上由意见不和到争锋相对的场面,他也随先生反驳了好几句,在经过这些时日的学习,以及对先生和南婧曦的了解,再加上他观察力有了很大提高,以至于先生先一步变脸时就已经察觉到这是一场表演给张鸣泉和虞世清看的戏。
最厉害的队友,往往以敌人的形式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