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胖子养的老母鸡不见了,我看了下现场,一地鸡毛,惨不忍睹。”
阿纳斯塔西娅吐了下舌头,倒退着走进屋,顺势合上房门。走廊里有个手提双刀的胖头厨师,气势汹汹挨个检查房间,准备把偷鸡贼大卸八块。
站在门口,阿纳斯回头瞄了一眼屋内的小男孩,男孩很不自然地偏开了视线。
“弗莱格尔,你又偷吃人家鸡。”阿纳斯走过去,手指猛戳男孩的额头,悄声悄语地责怪他:“不是说好了不引人注意的么?”
“唉疼疼疼……”弗莱格尔拍掉阿纳斯的手,紧皱眉头说:“你就肯定一定是我偷的?真不好意思,这次还真不是我。”
“是嘛?”阿纳斯表情冷漠,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开始端详刚在街上做的指甲,鲜红色一片一片,像是椭圆形的花瓣。
“那昨天夜里,是谁把衣物塞进被子里撑鼓了,又偷偷从门口摸出去了?”阿纳斯说这些话时,眼角的余光一直有意无意往弗莱格外那边看。
弗莱格尔笑了。
哼哼……果然没被发现,我昨天可是从窗口出去的,这个狡猾的女人在诈我。
他摊开手一副无所谓的无辜表情,脑袋摇了又摇,说:“那我可不清楚了,难道是你?”
“没错。”阿纳斯微笑着点点头,翘起大拇指:“就是我偷的母鸡。”
额……?
你在胡说什么啊!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好吧?弗莱格尔石化在当场,他不是很理解这种奇怪的剧情展开,实际上,这种周围人全都脑回路不正常的现象将会一直伴随他一生——也就是说,弗莱格尔遇到的人基本都古里古怪,不按常理出牌。
“难道说,还有一只……”话一出口,弗莱格尔急忙捂住嘴。糟!差点说漏嘴!希望她不要发觉吧。
“还……?”欺诈者阿纳斯塔西娅可不是一般人物,她果然察觉到这句话中的信息,身后燃起熊熊的地狱审判烈焰,整个人也陷入黑暗之中,一只单眼发出骇人的亮光。此时此刻的她已经成为罪恶的判官,随时都会将弗莱格尔处以偷鸡贼的刑罚。
局势要控制不住啦!
后背流下的冷汗快把弗莱格尔的被子都泡在水里了,在这紧要关头他急中生智,用吃限时自助餐的速度飞快说道:“不不,一般来说,以阿纳斯的智慧,哪怕是偷走睡梦中国王的睡衣也不会被人发现,可是这次偷盗事件留下了太多痕迹,既没有做到悄无声息,也没有做到天衣无缝。如果是故布疑阵,也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所以我大胆推测:偷鸡贼一共有两个,一前一后分别偷走了两只鸡。而且是偷鸡贼在前,阿纳斯在后,因为阿纳斯如果看到了有两只鸡,那她绝不会留下一只给别人。相反,偷鸡贼手段不够成熟,胆子也小,害怕偷走两只鸡万一被抓到会受到报复,只偷一只赔的钱也会少一些。而阿纳斯则完全没有这种心理负担,因为她根本不会被抓到。”
“所以,第一个偷鸡贼手段拙劣,留下一地鸡毛;而阿纳斯则完美偷走了老母鸡没被任何人发觉。”
这番长篇大论把弗莱格尔累得直喘气,作为一个五岁的儿童,他承受了太多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压力,虽说是自作自受……
“厉害啊,弗莱格尔。”阿纳斯也愣住了,她不禁连连鼓掌,说:“连我都差点相信了。咳,我是说,的确是这样没错。”
“呼……”弗莱格尔抚去额头的汗,可当他看到阿纳斯打开房门,去到走廊上,忍不住问道:“阿纳斯,你不避避风头再出去吗?”
阿纳斯纤细的手指捏紧了门框的木头,虎牙狠狠咬住下唇不放,继而露出强忍的微笑。她笑着说:“弗莱格尔,我们要像人类那样活着,所以不能为所欲为。”
这句话我已经听厌了,做人类有什么好的?弗莱格尔很是不屑,他躺倒在床铺上,走廊上传来阿纳斯和那个胖头厨师的对话声:
“真是对不起,你的母鸡是我偷走了,我一时鬼迷心窍……”这是阿纳斯的声音,低声下气,一点都不像她。
“呸!我早就说过不能放难民进来,没一个手脚干净的。”胖头厨师在说话,听起来甚是刺耳。弗莱格尔翻了个身子,用枕头盖住耳朵。
可越是不想听,他们对话就越是大声。
“我会赔偿,请告诉我要多少钱,我会依数赔偿,真的很对不起……啊!”阿纳斯被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弗莱格尔拽住了枕头的一角,紧闭双眼,他忽然听到床上有“咯咯”的响声,这是抵挡愤怒的耐心在逐渐消失,像是某种钢铁齿轮生涩的转动。找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是自己上下排牙冠咬紧发出的声音。
“别扯我的头发……已经够了吧,我都说我会赔钱了……”
“红头发?大家伙快看看,这是个红头发的女人,难怪是她偷的东西,这是个吉普赛人啊。听说吉普赛人男的当小偷,女的就做皮肉生意……嘿嘿,小妞,反正你也吃了我的鸡,你就代替一下那只可怜的母鸡吧,哈嘿嘿嘿……”
随着走廊上传来的哄堂大笑,弗莱格尔忽地睁开双目,黄金瞳孔中燃烧着烧尽一切的火焰。他跳下床,先调整了心态,随后缓步走出房间,每一步都在地板上留下炙热的脚印。
来到走廊,看到胖子厨师正在拉扯阿纳斯的头发,围观者都在一旁搓着手,等看好戏。阿纳斯有些尴尬地回头,她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狼狈:“没事的弗莱格尔,我会处理好。光天化日之下,谅他们也不敢对我做什么……”
放开那红色的长发!这不是下等种族能碰的!!弗莱格尔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喊,但他忍住了,一个成熟的男人不会像个蠢货对敌人大喊大叫,当他要拯救自己心爱的女人时,只会将一切障碍扫清,把她抱在怀里,对她说:
“对不起,我让女神受到了亵渎。”
他扫了众人一眼,冷冷说:“事情是我做的,你们都冲我来。”
“哦?你小子逞什么能?你断奶了吗?”胖厨师根本不会把一个五岁的男孩放在眼里,他索性提起阿纳斯的头发,环抱她的腰腹,双手不干净地揉上身体。
弗莱格尔皮肤通红像炙热的火炉,浑身蒸腾出白气,口中吐出焦黑的烟雾。他内心愤怒的保险丝已经远远超过熔点,此刻,引线被点燃,红眼野兽咬断铁链,暴怒的巨龙将要喷吐剧烈的火焰。
“你冷静点,别做蠢事。”阿纳斯表情也变了,一改之前的懦弱卑微,走廊在她气势影响下卷起一阵又一阵的狂风。但她话是对弗莱格尔说的:“这世间有的是不公,屈辱,无奈,痛苦,想得而不可得,尊严和脸面在生存中不值一提,学会承受恶意也是人类活着的一部分。”
“可我不是人。”强大无匹的高温气场从弗莱格尔周身爆出,客栈的木质物体全部开始燃烧,无一例外。他高举右手,手臂化为火焰:“我是火焰的操控者,我是炎帝!我是炎龙·弗 莱 格 尔!”
黄金竖瞳横扫在场所有人类,他用冰冷的语气宣判了死刑:
“触我逆鳞者,死。”
白光,世界只有白光,众人的眼中只剩下白色,耳朵也失去了作用。片刻过后,才能听到些许的嗡嗡声。整个客栈已经成为一堆黑炭。所有人都坐在废墟上,虽然没有人受伤,但都吓得不轻。他们有的抬头看去,在天空一角,红色的巨龙已经飞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