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和翼

先不说这怪物脑袋里怎么会出来个珠子。问题是，那珠子为什么会自己滚起来？精疲力竭的休失去斗志，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眼前白光一闪，弗萝伦丝已经冲上前方，高高扬起手臂。

“放弃吧！利维坦！”铁扇屏直击绿珠上方。谁知那珠子像泥鳅一样滑溜，在空中打转，划出个圆弧躲开这一击。

在空档间隙之中，弗萝伦丝似乎看到趴在鱼堆里的女孩朝这边伸出了手，简直就像是她在召唤利维坦一样。

“不可能。”意识到不对劲的弗萝伦丝向后高高跃起，跳上草坪：“列阵！”五十名带甲卫兵分成两排，所有人眼睛都萦绕着诡异的红色光芒。持盾者靠前，握枪者居后。严阵以待。

休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喘息的时间，连忙用衣物随意裹住断肢。失去了假肢后连路也走不动，只能侧着身子在地上爬：“红叶！别碰那东西！”

红叶对休的呼喊充耳不闻，眼中充满了渴望。她微微张开嘴，嘴角挂落垂涎的口水，像是等待哺乳的幼鸟。墨绿色宝珠毫阻碍飞入红叶的口中，进入食道，在她喉头鼓起一个肉瘤。

“啊！”红叶猛然抬头，双眼透出绿色光芒。双手抚摸胸口，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那是极致的快乐和满足，在这一刻，红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哈哈哈哈哈哈！”野兽和少女的声线混合在一起，形成接连不断的诡异笑声。红叶的身体发出肌肉和骨骼爆裂的声响，四根坚硬的黑色利爪从腰间肋骨破体而出。

那是节肢动物的足器。红叶下身疯狂生长出没有皮肤的红色肉块，逐渐长成一个扁球状，白色静脉依稀可见。伴随着六下刺穿肉体的声音，又有六只足器穿出，支撑着整个身体。红叶完成和利维坦的融合后，俨然是一只人首的巨型蜘蛛。

刚刚完成融合的新利维坦，心中只有无穷的杀戮欲望。它仰天嘶吼，以自身为中心，爆射出一道锋利的圆环能量。这道能量能切断所触碰到的一切。

而几乎是下一瞬间，利维坦毫无神智可言的白色眼眸就转换成红叶的模样。她清楚地意识到：休就在附近，如果被圆环切到，会瞬间毙命的！

红叶立即停止了能量的释放，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休呆坐在地上，茫然不知所以，毫无波澜看着那道能量波动缓缓靠近自己的脑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连时间流动都是那样的迟缓。

一个人形黑影挡在了休的面前。她张开双臂，一往无前的姿态，仿佛要替休抗下全世界。

能量消失了，她轻盈地仰倒在休的腿上。像一片落叶，也像一只死去的蝴蝶。流干了身体近乎一半的血液后，橡子的身体轻得吓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休甚至不敢相信这就是之前那个健康灵活，会蹦会跳的橡子。

“橡子……”休用仅剩的手抚摸橡子的脸颊，她的双眼被刚才那道能量切开，切口处平滑，露出里面的白色晶状体。但她已经没有多余的血可以流出来。

休忽然想到自己曾说她的眼睛像麻链。如果能收回该多好啊。

“哥哥……不，休。你看啊。”红叶挪动巨大的身躯，像一个孩童在向哥哥撒娇：“我可以说话了，你不为我高兴吗？”

休望着红叶，不知该用何种表情面对。他曾希冀过妹妹有朝一日能长大成自己需要仰望的样子，但绝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喂，休。你说话啊。”红叶的体内到底是寄宿着怪物，即便现在自己的意识占据了主导，暴虐的秉性让她很快就暴躁起来：“你还抱着那个尸体做什么？她已经死了！妨碍我们的人已经死了！你为什么一脸哀伤？这个不要脸的下流猪猡不知廉耻，她不值得你为她这样子！”

在一旁的弗萝伦丝倒是不紧不慢地说：“喂，那个叫休的。这个东西已经不是你认识的人了。”

“你闭嘴！弗萝伦丝！”红叶的声线切换成野兽的嘶吼，她甩手向坑岸丢出一根黑色巨刺：“让你的父亲来！你没有资格跟我平起平坐！”

弗萝伦丝向上一跳，躲过攻击。她轻飘飘坐在一根树枝上：“哎呀呀，那我就等你们演完这场戏再动手吧。”

“一直休，休的叫……”休搂紧了橡子的身体，他不知道这个东西到底还算不算自己的妹妹：“你为什么不叫我哥哥？你根本就不是红叶！”

“不……休，其实我打一开始，就从没把你当作我的哥哥。”

“你说什么？”休倒吸一口冷气，眼眶颤抖起来。他“咯咯”咬紧牙关，直到把牙龈也磨得肿痛。

他眼中燃起恶毒的火苗：“畜生，你不要污蔑我们兄妹的感情……”

“我说真的！”红叶上前一步，在地上戳出几个深洞。她的态度果然情真意切：“休，从你出现在我生命中的第一刻起，我就爱上你了！”

“哈哈哈哈哈！”弗萝伦丝用手指拭去笑出来的眼泪，拍手叫好：“真是完美！真是一出绝妙好戏！”

红叶不理弗萝伦丝的讽讥，继续说：“在被麻链害死一家以后，我只是一具依靠本能活着的行尸走肉。你说我们像猎犬一样是工具。其实我觉得自己比狗还不如。可是你来到我面前，对我说，要不要一起活下去？那时的我感受到了救赎！你就是我的希望！你就是我的一切！”

休的眼里涌出泪水，他断断续续说：“别说了……别说了，红叶，你不要说了。”

红叶人形的身体也流了泪，她说：“我要说，你听我说完。我怕以后没有这个机会了。从跟你一起生活开始，我就深深得感受到，自己的所有都是为了你。包括我的身体。你知道吗，休。你每一次喊我妹妹，我都会觉得心痛。我想要你啊！休！夜里跟你睡在一起时，我都十分享受被你搂在怀里的感受。闻着你身体的味道，感受你的体温。这些都让我无法自拔。”

弗萝伦丝若有所思。她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所以才会有如此强大的嫉妒之心产生……”

“休！那个女人能做的事我也能做！我也是女人！两年前我就来了身子，我想跟你结合！不……是求求你了，我想要你，请不要把我当妹妹，把我当一个女人看待吧……休！”

红叶弯曲下坚硬的足器，低头向休做出极其卑微的姿态。虽然以目前巨大的身型看上去有点可笑，可她的态度谦卑而又可怜，像是讨要奖励的败犬。

“很恶心。”此时此刻，休已经无力思考，他索性把心中的想法直截了当说了出来：“十年来，我都是把你当妹妹疼爱。要对妹妹做那些事，我觉得很恶心。”

“啊……啊……”红叶踉跄着后退几步，眼角不断滚落泪花。她的精神临近崩溃的边缘，不断喃喃自语：“都是麻链的错，这一切都是因为麻链这个牲口。我要去杀了他，我要去杀了他。”

红叶的腹部喷出一道丝网，勾住了橡子的身体，把她拉进自己的肚子。休被冲击力拉扯倒地。红叶连看也不看，移动六支巨大的足器，朝着堆谷村的方向移动。

失去了手臂，没有了假腿，已经是废人中的废人。休平躺在地面，望着天空。良久，他才说：“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看戏，什么也不做。那个怪物应该对你很重要吧？”

“嗯？”弗萝伦丝跳进坑中，饶有兴致地绕休走了一圈：“嚯嚯，那你呢？你怎么不去追你妹妹？”

“呵！”休被气笑了，他说：“你看我的样子，像能动弹的人么？再说。”

休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淡淡地说：“她已经不是我妹妹。红叶死了，橡子也死了。我这个残废，也该死了。”

“哦。”弗萝伦丝抖开铁扇，靠在嘴边。眼波流转：“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怎么知道，刚才红叶……那个怪物叫你服了萝卜……什么的。”

弗萝伦丝笑眯眯地踩在休的断手上，还碾了几圈：“你想在死前饱受折磨吗？”

“啊啊啊！”休痛出了泪花，他连忙说：“弗萝伦丝，我记得是叫弗萝伦丝。快住手疯子！”

弗萝伦丝“哼”一声停下脚，把鞋子往草上擦去血迹。她说：“是弗萝伦丝殿下，才对。”

“好吧。弗萝伦丝殿下。”休跟着念了一遍，接着又说：“那么，弗萝伦丝，殿下，您一定有什么好的主意要对我说，是吗？”

“嚯嚯嚯，你果然很聪明。”弗萝伦丝打了个响指，手中顿时出现了一枚勋章。勋章上刻着云和翼。

“我的主意可以救出你的妹妹，救活你的情人。还可以让你断肢重生。那么，休。”

“你愿意成为我不列颠第三公主蒂尔卡多·弗萝伦丝的庭前骑士，接受这枚云翼勋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