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山行

堆谷村的位置是在深山之中。要想离开这里，要么向南走，走过草原和沼泽。可是草原的视野太过宽阔，就算深夜启程，到天亮也走不了多少路。一旦白天被狩猎的队伍看到，自己和红叶就算完了。擅自逃离村子，不知道麻链这个恶鬼有多少毒辣的手段要用在自己身上。

除此之外还可以向北走。爬过青背山，走进密林中。除非麻链能变成老鹰，否则没人可以在茂密的林子里找到两个人。但是青背山后面的森林从来都是毒虫猛兽栖息地，这是一片连名字都没有的神秘区域。村里经验再丰富的猎手也不敢走的太深。

休正是打算穿过那片森林。他相信林子绝不会没有边界，只要一路顺着谷子河往上走，肯定会有依河而居的村落。遇见人之后，再打听离开森林的办法。

当晚，两人把麻链送来的鲟鱼煮来吃掉。一想到这是在有房屋庇护下吃的最后一顿，休和红叶都吃的很慢。出了这个门以后，他们就是逃亡者，再无瓦片挡雨，也无土墙遮风。一旦这样想，这个空无一物的家，突然显得弥足珍贵。

“红叶。你要是为难的话，我们不走也行。”休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了。

红叶吃完最后一块鱼肉，又把汤碗端起来，碗底的汤汁也喝地一干二净。她摇摇头，起身去拿平常采集用的背篓。里面有半框野菜和野果。她用行动证明自己支持哥哥的想法。

有了妹妹的鼓励，休终于不再犹豫。两人很快就把东西收拾好了，一人背着一个背篓。休捻灭了灯盏的火苗。走出家门，村外一片静谧。几片乌云飘荡而过，遮住高挂在天空的月牙。大地上的一切顿时被黑暗所笼罩。

现在正是离开村子的好时机。经过白天的忙碌，村民们都睡地很沉。至于那声咳嗽，休觉得偷听的人不会去告密。如果她心怀鬼胎，自己现在就不会安然无恙呆在家里。

到底是谁呢？休没有精力去思考。

在离开村子的途中，两人一直紧绷神经，不敢有丝毫松懈。好在一路上没有意外，他们非常顺利走进了青背山。

趁着夜色赶路，山林里万籁俱静，偶尔有虫鸣和夜枭的咕咕声。青背山上有一段狭窄的小路，几乎只能让一个人侧身通过。最窄的地方人脸都要贴着石壁走。稍有不慎，就会掉进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休和红叶决定先在林子里休息一下，然后一鼓作气走过那段路。

红叶把鹿皮铺在地上，坐着休息。劳累和疲惫让她很快就进入梦乡。休在她对面坐下，本想只打个盹，可是不知不觉间也睡过去了。

睡梦中，休的耳朵捕捉到一声急促的“喂”。他暗叫不好，猛地睁眼。红叶依旧把头放在膝盖上酣睡。她身后的黑暗中，一双幽绿的眼睛像两团鬼火，虎视眈眈盯着两人。

那是森林狼的眼睛，两点绿光透出一股瘆人的味道。幸好它是单独行动，面对两个人不敢贸然进攻。有可能是年老的狼被赶出了狼群，也有可能是外围的斥候，发出信号在等待狼群的到来。

如果是后一种，那两人的处境就异常凶险。

休喊醒红叶，从背篓里拿出浸过油脂的布，包在木棍上。用火镰打了火。看见火把，那头森林狼有了畏惧，后退了几步。

休借着火光看了一眼狼的样子，瘦骨嶙峋，身上也有许多老伤。应该是被赶出狼群的老狼。失去了族群的帮助，年事已迈的老狼斗不过大型动物，只能靠吃点小东西度日。一到下雪天，就离死不远了。

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谁也不比谁好多少。

“快走吧，在林子里过夜跟投河自杀没什么区别。”

休拉起红叶的手。他的左腿装有木质假腿，山路走多了就疼痛难忍。可是现在还不能休息，至少也要到安全的地方。

他又有了一个疑问：把自己叫醒的人是谁？难道有人发现我们叛逃，所以跟在了后面？

休不是没想过回头去找那个隐藏起来的人，但他又怕是自己的错觉。转念一想，现在时间太过宝贵，不能放在疑神疑鬼的地方。

于是带着一肚子不安，两人终于来到那条小路。休拿出一根树皮搓成的绳子，绑在红叶的腰上，另一端绑在自己身上。这样就算有一个人不小心掉下山崖，另一个也会跟着下去。两人同生共死，绝不独活。

“我走前面，你看着我的脚步。我走一步，你就走一步。”

红叶点点头。休深吸一口气，克服心里的恐惧。他让身体服帖在石壁上，两手都抓着尖突的岩石。每落一脚，都先轻轻垫一下，试试脚下的岩石会不会晃动。确认无误，才慢慢移动过去。

红叶依照休的样子缓缓移动。山间的冷风把两人之间的绳索吹晃动起来。一只乌鸦掠过两人的头顶，乌鸦的双眼萦绕着诡异的红色。这只扁毛畜生像人一样往下看了一眼，拍拍翅膀又飞远了。

好在这段路不算长。休落地后长舒一口气。红叶也有惊无险地走完了全程。尽管夜间的气温很低，两人还是流了不少汗。

休和红叶相视一笑，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幸福。

正当他们在原地休息时，从山的拐角处传来一声尖叫。

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是先前提醒自己醒来的那个声音！

既然是从山角处发出的，说明那个人一定失足踩空了。可是山崖下没有声音，她还没有完全掉下去。

要去救她。休几乎是瞬间就下了决定。

红叶拽住他的胳膊，对他摇摇头。休沉默了。这条路太过危险，已经走过一次，休当然知道。

可是……

“没事的。我不是走过一次了吗？我有经验，没事的。”休摸摸红叶的头，笑着安抚她。

他解开红叶身上的绳索，把另一端咬在嘴上。再一次攀上岩壁。这一次要比之前难走的多。也不知是因为没有红叶的性命系在身上的缘故。冷汗不断从后背冒出来。休觉得自己背上仿佛有无数条河流在流淌。

终于来到拐角。那个人果然没有掉下去，一只手还抓着一块岩石。在风中像一片将要凋零的枫叶。

休向下看去：借着月光，不知怎的，他好像看到了麻链的脸。

PS：存稿用完了，有点吃不消写了 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