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的本体

第一批箭雨从天而降的时候，长老波达克带领的精灵剑士们也同一时间赶到。当他看到和路西法对峙的居然是佳尼特时，差点没当场叫出来。

“公主殿下！你没事吧？”

佳尼特拎起硕果仅存的衣摆，拧了一把黑水。这东西看起来是水，打在身上却黏糊糊的。她憨憨一笑：“没大碍，况且我也讨厌这家伙。”

路西法略一抬手，那些黑色液体自动汇聚成一个圆形护罩，将方才的精灵箭雨通通挡了下来。看到波达克后他忍不住说：“怎么又是你，这么多年还没死啊。你也太能活了。精灵的寿命有这么长吗？”

“路西法……你那张脸……”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波达克紧握手杖，说出的话里每一个字都是恨意，“就算你变化成这样，我也不会看错。那是特兰格将军的脸！你居然恬不知耻，把将军的脸拿来用了！”

“特兰格，这不是人类的名字吗？”佳尼特望向波达克。

波达克恨恨地说：“没错……一千年前，由于一次意外，这个恶魔曾经冲出封印过一次。那时借助了不列颠帝国的军队，以及四位大魔法师，才将他赶回封印。由于居住地被毁到无法居住，精灵们集体向南方迁徙，来到翁布罗萨。直到现在，我们还是自称暮光森林。”

“而这张脸，正是前来支援我们，帝国军队的将领特兰格将军。他是那样的勇武与年轻，还有大把的美好青春，却被这个恶魔吸收进了体内。”

波达克越是讲诉往事，路西法嘴角的笑意越是难以自制。像是要故意刺激波达克，他把方才的变化全都收回。黑色绒毛蜕去，只留下两只羚角和四翼。露出原原本本，特兰格的样貌。

这确实是个人类中的美男子。剑眉星目，鼻梁挺拔，面部轮廓坚毅而富有英气。任谁都能联想出他当年英姿飒爽的模样。

路西法不断挥动羽翼，漆黑的羽毛像雨一样落下：“那又怎样？倒不如说他应该感谢我。人类的生命只有短短数十年。而我却是永恒不灭。多亏我才能永久保存他巅峰时期的样貌，如果说世间有艺术品，那我就是艺术品这个概念本身！”

“你说这是别人。”佳尼特很快就注意到问题所在，“那他原本是什么样子？”

“哼……”波达克刚要开口，凶猛的激流便化作长枪刺向他胸口。波达克手杖接连亮了两次，身前顿时出现两层魔法防护罩。

枪激流接连刺穿两层护罩，依旧洞穿了波达克的肩膀。精灵长老吃不消冲击，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看。”路西法无不郁闷地对佳尼特说：“这就是我攻击的威力，为什么对你没效呢？”

佳尼特连忙去扶住波达克。老精灵终究是年事已高，魔力再强，遭此重创，也只能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呵呵……咳……你不敢让我说是吧？虽说我那时年纪还小，但你冲破封印的时候我也在场。咳咳……你那肮脏，卑贱，渺小到虫子也比不过的本体，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傲慢无礼的下贱奴隶！都去死吧！”路西法动了真怒，他调动漂浮在空中所有的黑色液体，化作漫天刀阵，狂风暴雨般袭向波达克！

此时在礼堂后方，布克正站在一所树屋的顶端。这里视野足够观察恶魔的一举一动，而且是恶魔视线的死角。在他身后是已经部署完毕的精灵弓箭手。当恶魔调动黑水攻击的动作映入眼帘，布克当机立断，作出手势：

“就是现在，第二轮齐放！”

他把弓箭手部队的攻击次序分为两轮。第一轮是普通箭手，放出的是普通箭雨。用以消耗和迷惑。第二轮是爆裂箭手，用以给敌方重创。

他给予精灵们的任务很简单：弓箭手的作用是消耗和牵制，而不是上阵拼杀。所以保持安全的距离，进行多次有效的攻击，这才是这支部队应该做的。

至于万一攻击对那个恶魔不起作用，布克只能苦笑，到那时所有人都要死。能做的只有不辱骑士尊严，慷慨赴死了。

在经过第一次齐放后，布克观察得知的情报如下：

1，恶魔周围那一圈漂浮的黑色水流，有阻挡远程物理攻击的作用

2，黑色水流并不是无限的，一部分用以攻击后，剩下用以防守的就少了

3，恶魔本体强悍度未知，但看他用黑水来防守的举措来看，至少物理攻击能起到一定作用

由于时间太短，布克能凭借有限的数据掌握这些情报，已经非常可怕了。

再说波达克，他即将面临被路西法盛怒之下击杀的下场。在他身边的佳尼特只能张开双臂，紧紧抱住重伤的老精灵。

“不要！你还年轻……”波达克急忙往外推佳尼特，可他马上就呆住了。路西法所操控，锋利如精钢般的黑色液体，此时打在佳尼特身上，就像盛开了无数朵漆黑的烟花。一一消散。

“孩子……你……没事吧？”亲自承受过攻击的波达克知道这些黑水有多么恐怖。，简直像是要洞穿所碰撞的一切。可是现在，就这么被一个整天傻乐的姑娘轻轻松松的化解了。

佳尼特咧嘴一笑：“没事，就是有点凉飕飕的。”

看来，这都是命运的安排。也不妄我这把老骨头，辛辛苦苦活到现在……波达克也被佳尼特没心没肺的态度所感染，欣慰地笑了起来。

“孩子，我来告诉你，他的真面目……”

“那具漂浮在空中，人类模样的身体，能够吸收一切比他弱小的生物。而且越是弱小，对他的增益就越大。反倒是强大的生物，对他来说就像是稻草米糠一样的东西。至于他的本体……”

说到这里，波达克忍不住笑起来。

他说：“你肯定不敢相信，那团黑色的液体，其实就是他最开始的样子。”

攻击戛然而止。佳尼特转身望去，路西法此时已经不成人形：他浑身上下破烂不堪，头颅，胸膛被炸出许多个血洞。手臂被整个截断，大腿跟身体只有一丝相连。翅膀更是千疮百孔。

布克组织的这波进攻非常重要，爆裂箭雨能够有效对路西法造成伤害。

“你们这些虫子……我要把你们全都吃掉……”虽然路西法很快就完成了肢体再生。但他双眼通红，已经接近崩溃。

波达克勉强支撑起身子，手杖直指路西法：“路西法！你不会如愿以偿的！从现在开始，不会再有更多的牺牲者出现了！”

不会有……更多的……牺牲？就凭你们这些低等的种族？路西法像是要极力遏制住情绪的波动，浑身上下都在不住颤动。尖锐的指甲在脸上划出一道道见骨的血印。他的喉头发出猫头鹰似嘶哑的笑声。

“呵呵……一个路都走不动的精灵老头……一个人类女性……还有一只半兽人……就凭你们，也敢在我面前说这种大话？”

太傲慢了！

平静的黑水潭中，跳溅出一道水花。涟漪在不断扩张。

天空被黑暗笼罩，空气变得粘稠。再看时，地面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漆黑的泥浆，正缓缓蔓延开来，吞没众人的脚踝。

整个精灵领地，此刻都陷在路西法的黑水潭中。

傲慢是一泊无法逃脱的沼泽，让人遮蔽视听，迷失自我，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