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不到的。”凌漠看着曾常娴熟练地帮她把脸上的脂啊粉啊都卸了。
“说不说?不说我同你娘说去。”
“诶,胆子越发大了啊。你还要不要脸了?”
曾常娴一笑:“这要丢也是丢的是你的脸啊,我要它做什么?”
凌漠一时没做声,好半会了,突然憋出句话来:“叫林蓦。”
“嗯?”
“啊呀,烦死了!说了他叫林蓦!”
“嗯?!”
“哎,我这不是自恋啊!他是那个‘林’,那个‘蓦’。不知道哪人,做生意的。”凌漠感觉自己都快要跳脚了。
“嗯?!你这就全招了?不像你啊。诶,那你们岂不是官商勾结?哦不,商匪勾结?”
凌漠又开始后悔,当年怎么随便逮个墙就翻,怎么一看知道翻错了还不赶紧翻回来,怎么调戏姑娘也不知道有个度,认识了这么个人,简直是她作恶史上一大败笔。
但是凌漠这边的地下工程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地上工程出了大问题。
她全家给人端了。
还不是别人,给她姐夫全端了。
也不知道林蓦是怎么跟她爹接上头的,反正她逃跑的事宜是她爹跟林蓦定的。
姬昶追来的前夜,她靠在船舷上,听江水拍打船底的声音。双手交搭起,有些落魄。她仍是男子装扮,只是少了那份轻狂的心境。
为避人耳目,这兵船硬做了商船用。明日将过巫峡,水流湍急,船只便停泊港口做一番休整。船上多半也是些普通客商,混着凌氏的仆从,白日劳累,都睡沉了。
有鞋履踏过甲板的声音。
一件宽大的秋衣披下来,凌漠一摸,是羔绒的。
“夜深江风寒凉,这关头,再着了风寒便不好了。”
他的声音在这夜中显得干涩而低哑。
“你这话说的,好像不是这关头,着了风寒就很好一样。快入夏了,也就你还备着秋衣了。”
她拢了拢领口,侧过身看着他。林蓦看到她的小动作,笑了笑,没有做声。凌漠也笑,只是嘴角弧度把控得不好,只是硬生生撇了一下。她抬手去摸他的脸,触手冰凉,月光照着她一幅将将然欲泣的模样,声音开始颤抖。
“你说,我们能活下去吗?”
林蓦不敢看她,上前一步将她搂着。
“会的,你会的。”
其实凌漠着实猜不透她大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背叛就背叛了,哪里有背叛一半的道理。
抄家抄得那么干脆,休妻休得那么决绝,一个明显叛出了凌氏的无耻之徒,居然还在她面前装不认识。
开什么玩笑?她这样没个里外的人,又不曾刻意装扮,怎么就不认识了。
姬昶的做法是这么的,先随便逮个人,然后问他知不知道凌鸿在哪?知道就去指认,不知道就一刀捅过去。这方法显得极为白痴,而场面极为血腥,船上吓瘫了一片。
凌漠虽出身将门,看到这样的场面还是白了脸,偷看姬昶的目光都在颤抖。她完全没有办法将这个刽子手与平日里的温和姐夫对上号。果然,姬昶是能为父亲所看重的人啊。
凌漠一时害怕,竟直到鲜血漫到她足边才意识到身边的弟弟……不见了。
完了!
“那……那个是凌鸿!”
有人跪在血泊里抬手指着一个藏在人群中的孩童。
凌漠吓得猛一哆嗦,看过去,好在,那个吓晕了的孩子并不是她的弟弟。应是为了保命瞎指的,但这样果真能留下我凌氏血脉?那也不错,她不禁有些庆幸,却听见一声冷笑。
“凌氏子弟十一二便敢上阵杀敌,岂是如此无能之辈?”
手起刀落。
血几乎溅上了凌漠的衣襟,她面色苍白。
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无辜的商人开始跪地求饶。姬昶眯了眯眼睛:“既然没人想说,那就都不要说了。我相信,凌鸿今日死还是秋后亡,于陛下而言,都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这期间,凌漠疯狂地寻找弟弟的身影,目光所及,全无人影。凌漠慌了,一抬头,是姬昶拎着长剑,一路走来,宛如修罗。而修罗的身后没有绽放的地狱红莲,她看到了一只弩,箭尖指着姬昶的背部。
而握住这弩的人,是她方才怎么找也不见的弟弟。
她不敢出声让他从船舱上下来,也不敢一直盯着他看,强忍着将畏惧的目光移到满是血污的甲板。
余光里,寒芒一闪。
她几乎是看着那只离弦的箭扎了过来,发出了穿透皮肉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原因,姬昶没有穿盔甲。
那只箭扎进了他右后背的皮肉里。到底是年纪太小,劲道不足,若这支箭再深入一指,那……
所有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回头去搜寻箭矢的来源。而凌鸿已经离开了那个位置,凌漠也忙在人群中找他的身影。
这时,身边一直没有动的林蓦却突然动了,猛地抱住她越过船舷跳了下去。
船下,是水流湍急的巫峡。
那一瞬间,凌漠背对着水面,她看见那个最应该
回头却没有回头的人伸手从背后将那入体的箭矢拔出,向他们狠狠掷来。
再次回过头来的人们只看见一支箭矢扎进了一个欲跳江逃生的男子体内。
溢出的鲜血被激荡的巨浪打碎,与人俱消失在水流回旋翻出的白沫里,再不见踪迹。
没有人怀疑。
别说是受了伤,再通水性的人跳巫峡那都是九死一生,不可预知的暗潮、过于湍急的水流,若非自幼熟识巫峡水况,漂不出半里就得给水鬼拉去。一个受箭伤还跳巫峡的人,是活不下来的。
对,一个人。
林蓦宽大的秋氅挡住所有人的视线,包括那支箭。
于是,在无人置疑的情况下,凌鸿被捉走,而她的姐姐劫后余生,躲了近五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