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头却见他一脸难色。
“怎么,有人住么?”少年问道。
冯管事又转了脸色,笑道:“没人,没人住的。您喜欢就这间吧。小的不打扰您休息,一会便起锚了,看您也是头次行船,若有晃动,您也多加担待。”
说完就转身快步离去,留下少年在原地。
哼,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讥讽我。大爷我那是给你面子,你倒拾了鸡毛当令箭。姓巫?哼,我便是走南闯北也见不着几个姓巫的大侠。巫姓就算是少见,可也不是什么好姓,区区无名之辈也敢开罪我?小子,有你受的。
少年略有疑惑地看向他的背影,还是伸手推开了舱门。
一股陈腐的气味铺面而来,里面都是些陈旧的物什,但也还算得干净。不知是不是少有人住,里面空气略略阴寒,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此去京城,再快也需得十日,要这样的地方待十日也还是有些难耐。不过她有的是耐心,所谓欲速则不达,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谁让她,姓了巫,又信了巫呢?
不多时船便起了锚,少年站在船舷边看着江面,黄浊的江水击打在船身上,哗哗作响。江涛翻滚着向后涌去,远方霞光也有了点影子,再有一两个时辰也便入夜了吧。自离了岸,那股令她不适的菖蒲味也远了,更多的是船仓里飘来似有若无的酒香。
是雄黄。
想来,应是船工在过端午,饮酒作乐吧。
这味道还真是令人生厌啊,明天总不会再有这些惹眼的了吧,且忍了今日,嗯,只今日。
回房静坐着,不得三两刻便坐不住了。复起身,翻翻包袱,翻完包袱,数数有哪些没有的。等数完,暗骂自己的愚蠢无聊。问船上厨房要了个粗瓷碗,在厨房角落盛江水的木桶舀来一小钵江水,端回房中等泥沙沉积下来。
她缓缓取下帷帽,水中浅印出一张女子的脸,眼睛很大,眉眼分明,水光将她苍白的脸色抹去几分。唇不点而红,眉不描而翠,却因着那惨白的脸、乌青的眼底,变得没有艳丽,只有诡异。一张根本算不得好看只算得难看的脸与以往相同,看来与出不出门是没有多大关系呀!
抬头看向窗外,透过窗已经再看不见什么岸景,日头快沉了。曦和的六龙车快走了,天也快黑了!
她伸指沾了点江水,往四面弹了弹,低声念叨着什么。再拿起帷帽先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笠隙,再看帷纱。将帷帽的绷圈取下,再把上面的斗笠在烛火上烧灼,看烛火微光透过笠隙形成的光影,心下一叹,果然如此。
嘴角弯了弯,拿起斗笠搁置床头,将帷纱浸于江水中,浸透再拿出,不顾还沥着水便挂在雕花的床架上。她合衣钻进去,又伸指接了一滴帷纱沥出的水,弹指打向烛焰根部。
火灭了,日落了,黄昏时分,一切都安静下来。
她睁着眼睛仔细听着,除却水珠滴落外的滴答喧闹,那些本不该有的声响。
暗夜中,此屋内,有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