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兴四十年,大将军忠义侯凌耿文反,上镇之,诛九族。”
——《澧书·凌耿文传》
走在鄂州的大街上,心觉着大街就是大街,管它到哪都是差不多的样式,更何况鄂州不是小县,长街也是颇有规模,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只是……这什么味儿满大街的?
穿着灰衣灰裳的少年,带着帷帽,背着个仿佛可有可无的包袱,满无目的地向前走,闻着味左右看看才了然。
哦,原是到了端午了,满大街挂着的菖蒲有些冲人。又想起旧年端午同人赌酒,那最烈的雄黄直让她醉了三日不醒,今年……应是不会再喝了。
捧了三两个粽子蹲在码头上啃,勉强当了晚饭。方啃完起身,便见一艘颇大的商船靠出码头。有背着货物的壮丁默着声向上搬运。边上有几个督工在闲谈着。
“你莫讲出什么慕羡的话来,女儿在侯府做下人有什么好的,伺候着人家家的小子就高咱们一等了?老鲍家的那小闺女酿得一手好酒,最后人家还是给冀侯爷作妾,结果呢?还怀着小子就在夫家没了。冀侯又怎样,再怎么还不是靠着他爹姬昶的荫蔽。”
“鲍清还不是心气儿高,连我家的二侄子都看不上。不过你也少说两句,冯刺头要是知道了你这样编排他闺女,少不得要整你。”
少年便凑上去问那其中一个督工:“老兄,这趟是走哪儿的?”
她声音微沉,倒不很像寻常女子的尖声细气。那管事回过身来,瞧了瞧少年:“酒船,去新丰的,也搭人。同路的话跟上头的管事讲去吧。”
少年上下打量了这船,也便登了上去。她不曾坐过船,听着脆质的木板发出的刺耳声响倒有些许心慌,像又是为了遮掩心慌似的,脚步又走得格外得重,发出更加刺耳的声响。是以尚未走至船头,已有三两领头人打扮的人回头看她。
“少侠往哪边去呢?”其中一个年纪较长的领事问。
想是看了她的样子,只当是寻常游侠。
帷帽下的少年笑笑,心道真有这么像男子么?
“京城。倒与阁下有缘同行。”
一细想也释然了,她个子较寻常女子高挑,在男子中也可算作马马虎虎了。再者一身灰衣本就少有女子穿着,虽是通款样式,却难脱江湖游侠的风霜沧桑。至于某些部位……嗯,一定年纪还小的缘故,嗯,一定是,一定是。
“呵,少侠过谦,小姓冯,是船上的管事。一路若有照料不周之处,您只管同我讲。不过,一应食宿,呵呵,总少不得三四钱银吧。”
这时少年方才从思绪中转出,正眼看到那说话的人。身材高大却故意压低,眉眼细尖有深纹,皮肤在常年行走在外的人中算不得黑。看面相,是最老实的小人。
这是……之前说的冯刺头?
这样的人倒也很有几分可爱的,至少,给足了银子还是乖乖办事的,不知比那些阴奉阳违的好了多少。不怕他要钱,就怕他说着不要钱眼睛还往你囊中瞟。
不再言语,自向怀中摸出一小锭碎银,颠了颠份量估计着也有五钱了,遂抛过去。那冯管事含笑接过,便立即带少年去择间上房,一路上也嘴不愿闲着。多个朋友多条路嘛,何况还是道上的人,伺候好了,一路也能平安些。这年头,江湖动荡还少吗?
“呃,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姓巫。”
“嗯?巫少侠呀,这个姓,少见少见。不知少侠祖居何处?”
少年看着这写满来意的小人面孔,语气微凛:“呵,冯管事,管事一职,您还真是称职。这江面上大到行船小到乘客祖居,您都管得犹有余地,在商船上作管事还当真是曲才了啊。”
说完,停下脚步,看看眼前的舱房,是最末端的一间,房门紧闭,有单窗。
“就这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