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夏夜

Tom在花房里站了许久，才踱回客厅等benedict。等得不耐烦了他就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所及是渺远的群山。他看着苍茫的景象，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benedict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写完了。”他走过来，与Tom并肩而立，“在看什么？”“山。”Tom说。“看完庄园了？”“看得差不多了。”“差不多了。”“怎么样？”“在这里长大的人想艺术鉴赏力差都难。”Tom哼了声，颇有些忿忿不平，“你们这些藏品如此珍贵，结果没几个人能看到，真是暴殄天物。”benedict知道他在开玩笑，没理他，自顾自的沉思着另一个问题。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最后他看了眼Tom，决定暂时不说为好。Tom看上去很快乐，他决定不让青灰色的现实入侵这片乐土，至少现在不要。

他们在书房里呆了一个下午；用过晚饭之后，便来到庄园的草坪上。草坪才刚被修剪过，草茬恰到好处，温柔的铺展成舒服的毯子。Tom躺在上面，benedict犹豫了一下，也躺在了他旁边。草坪轻柔地抚摸他们的头发，灿烂的星河高悬在天空之上，黑暗里银灰的点缀美得如梦如幻。“很美，不是么？”benedict感叹了一句，并没有期待回答的意思。Tom深以为然。“你只有在这里，伦敦郊外，才有可能看见这么美的星空。我不算是非常虔诚的基督徒，但当我每次仰望星空，我都不得不相信神力的伟大与无边无际。星空带给人的震撼是难以形容的，就像是灵魂突然被抽离出来置于永恒深邃明亮的虚空。一个仰望星空的人总会在那个瞬间因为无穷和永恒而沾上某些神性，但是我无法定义那种美，它就像人类最本源的东西，我无法定义那些，因为我同样无法定义与之相似的爱情。”benedict缓慢的说着，时不时略微停顿一下以斟酌措辞。他的语调是Tom此前从未听过的，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有最深沉的情感在奔流。Tom一时无法确定那是什么。“虽然我已同其他人一样，经历了宗教的改革和时代的洗礼，但我的内心依然多愁善感，向往着中世纪的星光。”Tom喃喃地说。Benedict“嗯”了声以示疑问。“没什么，一句话而已。倒是你刚刚说的那段话可以写进你剧本里去。”“我已经很久没写过剧本了。”“太忙了？”benedict的沉默便是回答。“你不能为了工作放弃戏剧，Ben。政界本来已经很累了，要是生活中还没个东西作为支撑的话——”“我知道，但我无法忍受那种感觉，看着自己的满腔心血被倾注于一份剧本当中却知道这部剧永远也不会上演，这太残忍了，所以我不写了。”benedict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你是想看到这些你写的剧被演出，还是想看到你自己的剧被演出？”Tom想了想，问他，“什么意思？”“可以让另外一个人去投，但这就要署上他们的名字。”“谁会帮我去投呢？”“那就你自己投，署假名，代价是你永远无法公布那个人是你。”Tom继续说。他同样不希望benedict的剧本被永远尘封在抽屉中永无重见天日之时。“值得一试……”benedict说，但他并没有转头看向Tom，语气也听不出兴奋。Tom仔细思考了一下，忽然有些难过。“那你打算起什么名字当假名？”“BenCarlton，很普通，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的，更不会联想到我。”benedict的语气古怪极了，既骄傲又悲伤。Tom在心底叹了口气：“那我去帮你把剧本寄出去？”“可以。”“作为交换，你要让我在这里多留些日子——”他看见benedict挑起眉毛，“——至少留到我把这里的建筑都画一遍。”“你会画的很好的。”“这么说来，你同意了？”“同意了。”

这是他们见过的，最美、最长的夏夜。

注：①是是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忍不住请本尼最开始的艺名出来，刚出道时他曾因为自己的名字过于难记而短暂的用过艺名“BenCarlton”,后来改了回来。

②Tom在文中说的“我的心依然多愁善感，向往着中世纪的星光”是《故园风雨后》中查尔斯·赖德的一段自述中的，我太喜欢这句话和《故园风雨后》这本书了，忍不住引用一下。但它出现在这里其实乱了时间线，因为《故园风雨后》是伊夫林沃在1942年创作的，不过请大家不要介意。

③本章本来想起名叫“阿卡狄亚”的，意为“田园牧歌般的生活”。也算是对《故园风雨后》的引用吧，因为它的第一部分就叫《我也曾在阿卡狄亚生活》。熟悉《故园风雨后》后续发展的GN应该有所预料，虽然这篇文与那本书的后续梗概线完全不同，但最后都会以悲剧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