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姝刚及笄被封为栎王的时候,雨化田只是宫里的一个小内侍,是人人可以欺负的对象。
噢,准确来说,小田子。
第一次见到薄姝的时候,是被欺负惨了,缩在宫墙根下抽噎。
也管不得会不会冲撞了谁的驾了,他那时已经没什么生的念头了。
他果然冲撞了贵人的驾。
只是那贵人,是个笑容柔软的小姑娘。
“你别哭了呀,哭得人心都疼了。”明明比他还大不了两岁,却像大人一样揉揉他的头,从袖子里拿出了两颗糖,“吃点甜的吧,心情就会好了。”
然后又一股脑儿地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变出了好多糕点,好似能装东西的地方都装满了糕点一样。
“慢点吃,别着急着急就噎着了,我会掩护你的。”
“吃不完就带回去。”
“你是菩萨姐姐吗?”小田子忍不住犯了傻,只是这宫里,除了太后供的那尊玉观音,哪儿来的这么好的贵人。
“我若真能看破红尘修得正果就好了,”薄姝叹口气,喃喃自语道。
“菩萨姐姐在说什么?”小田子歪歪头,问道。
“没什么。”薄姝安抚地冲他笑了笑,擦了擦他脸上未干的泪痕,“今儿碰见你了,姐姐就教你一件事儿吧。”
“在这宫里啊,只能笑,不能哭。你要笑,才能往上爬,才能让别人仰视你,还能骗过别人对你放下戒心,这样你再出手,就能出其不意一招制胜了。”
小田子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我如今不住在这宫里了,想帮你也帮不了,你……”
要努力活下来啊。
那时候他听不懂,只记住了要笑,什么时候他都能挤出张笑脸来。
即便是在围观行刑的时候。
这一笑让他被当时内务府慎刑司的头儿一眼看中了,提拔到了身边。
他确实做到了,爬到了一个掌握无数人生死大权的地方。
见过了那么多腌臜事儿,无论多么令人作呕,他始终都记得那句话——“你只能笑。”
后来他进了西厂,成了人人闻风丧胆的皇帝爪牙。
但就在这扶摇而上的时候,新太子府里要招一批得力的内侍,西厂里的人都避之不及,而他却主动去了那里。
说他傻吗?
他才不傻,有他在,薄姝一定可以稳稳当当地坐上皇位。
她不用知道自己之前在背地里都做了什么,更不用被那些事儿脏了眼睛和手,只要开开心心地让其他人妒忌到眼红就好了。
废太子不能活着,以免那个老皇帝后悔,所以废太子入狱后没多久就愧对于先祖而“自尽”了。
老皇帝也不用活太长,省得想一出是一出。
太后不是陛下的生父,那便架空了西宫,让太后安安心心地吃斋念佛吧。
只是陛下千好万好,就是栽在了美人头上。
雨化田不是没想过对慕容离下手,临到时候被陛下拦住了。
“你在做什么朕一直知道,”薄姝扶起跪着的他,“朕知道你是为朕好,全天下更找不出除了你第二个对朕这么用心的人了。”
“只是朕想相信阿离一次,好不好?”
所幸陛下最后赌对了,不然哪怕是瑶光国,他也能让它再掀一次。
西厂的密探又哪里会输给庚辰,陛下就是心慈手软罢了。
只是薛洋的事情却是个意外,掌控之外。
怪不得仙门会下这样的死命令,若是人人身边都有这么个以木偶操纵人的仙长,岂不天下大乱。
或许……也该让西厂注意一下各路王侯和他国的谋士了,若有仙门中人,即刻斩草除根。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雨化田陪着薄姝发落了所有人。他站在薄姝身后,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心里却对这些人嗤之以鼻。不过都是一群贪婪成性的人,把陛下对他们的好当成了理所应当,他们真应该去先帝那个后宫里去瞧瞧,一个个被惯的……
雨化田不动声色地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寻思着找个机会还是都除掉吧,也不急着一时,等陛下差不多对那几个不上心了,再分别除掉。
最远的那个比较好弄,随随便便折于一场兵事就可以了,主要是京城里的这两个……
不过雨化田向来是一个耐心的人,果然,他等到了机会。
当薄姝问他想要什么赏赐的时候,雨化田听到了想听到的答案。
“臣请陛下开恩,准臣与心上人归隐山林。”
归隐了好啊……这样杀起来,容易得多呢。
“厂公,几日之内上供?”
“不急,派人一直盯着,若是敢踏进京城半步,便即刻扑杀吧。”
还是先留着,免得陛下哪天想起来要召他来问个卦。
至于其他的……
“那个前朝余孽,可别让他在牢里呆得那么轻松。”
陛下做不了的事情便都由他来做,哪怕背上奸佞之臣的罪名又有何妨。
阿酒雨化田的原型是明朝万贵妃身边的大太监汪直,也是历史上西厂的第一任厂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