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前,临江酒楼二楼。
“客官您瞧这间可还顺眼?要是不成,那咱们再到下一间看看?”包威帮着眼前这厮扛了半天的行李,巴不得他立马决定就是这间不变了。
结果那厮又是去开了窗往外一看,这次正对着城中街口,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就这间吧。”这厮袖子一甩,终于是坐了下来。
来到临江酒楼吃饭,偏要挑这么一间不靠江的雅间。这厮忒奇怪了。
若不是看跟在后面那个抱着琴的丫头也累的够呛。包威一定觉得这人是来消遣自己的。
“对了,待会儿你能不能让楼下敲锣那位消停一会儿,实在是太吵了。”此人又掩着耳朵抱怨道。
你他娘的不挑这间屋子或者把窗关上不就行了吗!哪来的那么多鸟事儿!包威内心咆哮着,但是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老子才不和你这小白脸一般见识!
小白脸长得有几分姿色。连自己这么一个走过南闯过北的大男人,也忍不住多瞧上他几眼。那脸比南郭的婆娘还白净,那身量和王府里的侍卫不相上下,再加上这一身锦衣华服,真是十足的惹眼加气派。
这小子来头不小,定是个有油水可刮的。包威的心思转了又转,道:“客官,咱今天是开业,不敲锣打鼓吸引点人气,这以后的生意也撑不起来啊,不过有客官您这么个体面人坐在这儿,今日这锣不用敲也能有客人来,待会儿我就下去告诉他一声,让他注意点。”
那小白脸公子点了点头,然后对着身后的小丫头道:“凉星,你跟着他下去点几个菜吧。”
那玉一般的小丫头点了点头,答应了声,“好的,公子。”然后就认真地盯着包威道,“小二哥请。”
包威头一次让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这么称呼,心里一时升起了那么丝欢喜。然而这欢喜随着外面的一阵嘈杂声,瞬间烟消云散了……
小白脸公子也被那动静惹的起身去看,街上一辆马车正飞快地拉着个小伙子在街上狂奔,马车后面还有一个跟着跑的小姑娘。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不一会儿,马车就消失在视线之外了。
“想来就是惊了马而已,公子勿怪。”包威不知何时也凑到了窗前,看见这一幕后略加安慰道。心里却觉得那两个人有些眼熟,但远远地也看不清楚。
然而再一转眼,包威就看见楼下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中间围着的,居然是一口棺材,外加一个年轻的姑娘和几个壮实的脚夫。包威吓得不轻,这是谁弄这么个玩意来的。
小白脸公子看着包威一脸惊恐,他却乐道:“这就是我招来的客人?”
包威脑子也快,“哎呀,客官真会玩笑。这楼下肯定是有些误会。您就在这等着,我跟这小丫头马上下楼去,过个一时半会儿,您就能安安静静地坐着品尝我们这儿的美酒佳肴啦。”
说完这话,包威便示意那小丫头凉星跟他下楼。
“公子,我想下去看看。”凉星满脸好奇道。小丫头不知避讳,只翘着脚想去看热闹。完全没注意包威的眼神。
“去吧,小心着点。”公子倚着窗,点头答应了。似乎也不急着犒劳饿了半天的肚子了。
包威心里再次咆哮起来,娘的这叫什么事!
“小二哥是打算和我在这儿一起看,还是陪我家小丫头下去看?”小白脸公子很是正经地问道。
“不了不了。客官您先瞧着,待会儿有事叫我,我就在门口候着。”包威还是客气地退下了。
哪知还没退半步,就听见楼下开始叫嚷起来,包威皱了皱眉,心想,贾二这家伙也太不着调了,要不自己下去看看吧。
“哎,你快来瞧,那姑娘怎么钻到棺材底下去了。”小白脸公子急急地招呼着包威过去,生怕他错过什么。
包威也有些好奇地回身去看,正奇怪下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看见自家掌柜的被那姑娘的帕子往脸上一蒙,接着就是跳着脚大骂有血腥气。
看见何掌柜跳着脚也没人管,而且旁边只跟着个四喜,贾二也不见了,包威有些不放心。正想着下去帮忙。那小白脸插了句嘴:“你家掌柜被欺负了,你这个伙计还不下去?”
这话一说,好像是他逼着自己,自己才下楼似的。听着忒惹人生气。亏他生了这幅好皮囊,若是长得再次点,早被包威扔下去了。
“那客官有事您下楼找小的。”包威不敢耽搁,咽了这口气下了楼。
小白脸公子接着在楼上津津有味地瞧着热闹,还不知手里从哪拿了个果子。
他白子璆这么些年从没见过如此好看的热闹。再加上这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简直是美事一桩。
凉星这丫头真不该下去,这半会儿,连个影子都没瞧见。怕是根本挤不进去了。
他站在这,不仅能听见那个年轻的娘子和披着麻衣的老丈在说些什么,而且还能看见那女子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那女子声音悦耳动听,可又不是那么客气。她的眉眼带笑,想必近看更有一番滋味。这样的女子,便是放狠话,也让人觉得是被春日的柳絮打在了脸上,恼不得。
手里的果子吃完了,白子璆随手一丢,回头又拿了一个。就这么一会儿,再听见的事他自己都不相信,这般荒腔走板的一件事也能发生?
那老丈居然真的同意让女子救人,而且态度变化之大真是令人瞠目结舌。可那女子却不领情,硬是要一千两一条命。
看那老丈一时拿不出,这热闹就要瞧不下去了,白子璆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也没多想,嘴就自己说了出来:“两千两银子,我出了,不过你要是救不回来这两条人命,你可要倒赔我两千两银子,怎么样,小娘子,敢赌吗?”
众人似乎都没意识到楼上还有位看热闹的,那女子也是一惊,看她目光犹疑,于是白子璆掏出两千两的钱引,也就是后来的银票,让她知道自己可不是随便说说。
想不到那女子见他真拿出钱来了,面上并无惧色,反而喜笑颜开,轻轻回道:“有何不敢!”
白子璆突然觉得,这姑娘要么是个真正的神医,要么就是个真正的赌徒。
无忧应下赌局后,便让何掌柜负责开棺。何掌柜让包威去拿了两把斧头给脚夫,包威自己拿着根锯子站在一边。几个人摆着要砍的姿势冲着棺材,却迟迟不敢下手。然而架不住周围人起哄,那两个脚夫一咬牙一闭眼,两手抓着斧头,重重的往下一挥。
那已经钉了子孙钉的棺材盖赫然豁开了一个大口子。隐隐能看见里面,包威顺着口子小心地锯开。所有人,屏息凝神,白子璆也放下了果子,朝着里头使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