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瞒不住了,燕小乙一定会告诉李云睿的。
毕竟燕小乙从来都是李云睿那边的人,而且忠心耿耿,昨晚祈年殿夜宴上,她坏了李云睿打击范闲的谋划,现在心里指不定有多记恨她。
而燕小乙把这件事告诉李云睿,那么李云睿手里就又多了一个她的把柄。
她的心像是被揉搓成一团,难受到无法呼吸,仿佛整个人都被抛入海底浮浮沉沉,感受到的除了窒息,还有不见任何光亮的深海中的无尽黑暗。
燕小乙若无其事的离开后,她呆立原地许久,直到被人扶住了胳膊,耳边响起石兰满含担忧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
石兰殿下脸色不佳,可是身子不适?
她略微思索一会儿,才恍然点点头,附在李明达耳边轻轻说道:
石兰算算日子,约莫是殿下小日子要来了,奴婢回去便为殿下煮些乌鸡汤补补身子
石兰为她的脸色苍白想当然的找了个理由,并未觉得不妥。李明达又是紧张又是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僵硬的低声道:
李明达不用了,我不想吃
她怀孕了,巴不得折腾掉这个孩子,还吃什么补身体的东西?
石兰殿下又在挑嘴了
石兰不易察觉的笑笑,这个小公主,是她从小照顾到大的,小公主的饮食习惯她都了解,而小公主又向来好说话,对待下人也宽厚近人,她才敢以轻松亲昵语气劝说道:
石兰平日里,殿下不爱吃这些就罢了,可到了这小日子,殿下还是要吃些的
李明达我不想吃
她有些委屈的说道,话语中不自觉的带上了些许鼻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即使知道石兰并不知道内情,只是在关心她,她的负面情绪也难以自抑。
生怕石兰起疑追问,她眨了眨眼睛,拼命忍下泪水,恹恹的开口,问起了之前嘱咐石兰去东宫找李承乾的事,转移了话题:
李明达见到哥哥了吗?
石兰太子殿下不在东宫,东宫的内侍说,今日太子殿下去了兴庆宫,尚未回来
石兰不安的看她一眼,斟酌着语气,小心翼翼的说道:
石兰那内侍还说,太子殿下嘱咐过了,这几日不见新射殿的人,也让公主殿下不要去东宫找太子殿下
李明达为什么?
这次她是真的哭出来了,在宫里,她不能见范闲,哥哥又突然莫名其妙的不理她了,今天的事,她想找个人倾述都没有。
石兰慌乱的帮她擦着眼泪,连声安抚道:
石兰奴婢也不知,或许是太子殿下有要事缠身,没能抽出时间?两位殿下向来亲厚,若不是为此,太子殿下怎么会突然冷落了您?
哥哥是要放弃她了吗?不然为什么就突然不理她了。她一边抽噎着,一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胡思乱想着。又一次忍住眼泪,她微微点了点头,带着哭腔颤抖的低声说道:
李明达嗯,我知道了
没有范闲,没有李承乾,她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但事实上,与她想象的不同的是,李承乾不见她,并非是放弃了她,而是另有谋划。
今天李承乾去兴庆宫,是为了向庆帝提起她和范闲的婚事的。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时间点。
范闲昨晚斗酒诗百篇,一夜成诗神,他在今天去找庆帝,拐弯抹角的向庆帝建议,让李明达和范闲成婚,符合他一贯来在外界的形象。
平庸,懦弱,愚蠢。
平庸到拉拢不了六部重臣,只能靠胞妹的婚嫁来笼络范闲这个诗神,户部侍郎之子,前途不可限量的少年郎。
懦弱到不敢正面向庆帝提议赐婚,只能用语言的艺术,百转千回的露出心思。
愚蠢到在范闲一夜成名后的第二天,就急不可耐的跑来找庆帝,急切的想要庆帝赐婚。笼络臣子的心思过于明显,庆帝正值壮年,李承乾这么急迫的笼络范闲这个庆帝看好的人,十分不明智,十分愚蠢。
李承乾宁愿被人看轻,也不愿让庆帝发现一丝端倪,让庆帝发现这突如其来的赐婚提议,和她有任何关系,所以才会对东宫内侍吩咐,这几日不见新射殿的人,也不让李明达来找他,免得被人认为,这是她请求兄长为她和范闲搭桥牵线。
和范闲成婚这件事,他要让庆帝明白,这自始至终都是他李承乾为夺权的谋划,与李明达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个被蒙在鼓里,被兄长作为筹码的,无辜之人。
而这些劳心费神的谋划,却并没有达到李承乾想要的结果。
庆帝对于他赐婚的提议,态度模棱两可,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总算是学会冷下心肠了。
他当时的回答是什么?装作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说,这是为她好。
庆帝以为他在装模作样,却不曾想,他是真的那样想的。
这个世上,除了他,在发生这么多事后,也只有范闲会真心爱她,对她好了。他的身份,注定他不能光明正大的,毫无顾忌的为她遮风挡雨,只有范闲才能护住她,让她活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