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规矩是下午的6点下班，顾南佳他们是第一天报道。5.40的时候，刘老太太对他们三个新人说道:“你们第一天上班，今天可以提前走了。”刘老太太又走到前面，对一个胖胖的男孩说道:“你也走吧！”
顾南佳想着:“这么好吗？还可以提前走，难道这和传说中的黑心老板不一样吗？心里对她有了一些好感。”
和顾南佳一起来的两个新人都等人，就没有一起出去。顾南佳给他们一起来的人打电话。有的已经回去了，有的还要等一会儿。于是顾南佳和胖胖的男孩一起出厂。
男孩说道:“今天终于可以走了，太TM累了。”
顾南佳问到:“老哥哪儿人啊！”
男孩说道:“沈阳的，我就黄飞你呢？”
顾南佳说道:“哦！我叫顾南佳，贵州的。”
黄飞说道:“兄弟你们今天才来吧！”
顾南佳说道:“对啊！今天才来的，你什么来的？”
黄飞说道:“我们昨天来的！”
顾南佳试探性地说道:“没有想到，这里上班挺轻松的啊！”
黄飞撇了撇嘴:“轻松，那是因为你第一天来。是不是觉得我们放得比他们早的。”
顾南佳觉得后面有个大新闻，说道:“嗯嗯！感觉挺轻松的。”
黄飞有些激动地说道:“我们放得早，是因为我们要坐车回去。昨天有条线放晚了，人家没有车回去，然后一队人和厂里吵了一架，然后走人了。”
顾南佳恍然大悟想着:“果然自己的眼光挺准的，哪个当官的不想自己得到的收入多。”
两人走出厂，外面的花园边和中午一样，卖着各种食物。
两人买了方便点的东西，然后上车回到住的地方。晚上一队人坐在一起讨论着上班第一天的感受。最后总结出一个结论，流水线的工作肯定搞不得，没有前途，千万不要以为多干能得到上司的青睐，因为上司根本不会来这里看你，来这里的都是检查员，看你工作规不规范，产品是否合格。
第二天早上7.30下面就开始闹哄哄的。上晚班的人来，顾南佳他们也该去了。
顾南佳买了两个包子，吃着进去厂里边。每条线的负责人站在前面，其他工作人员站在后面。
然后负责人说着什么，跟喊口号似的，其他员工就跟着喊。顾南佳刚开始没有注意，吃着包子。听到他们喊着口号，反正也没有听清楚喊什么，就知道最后三个字，好好好。顾南佳觉得这样的场景，像极了电视里传销喊口号。
喊口号的时候声音是挺大的，喊完了口号就开工，开工的时候看起来就没有那么有精神，顾南佳嘀咕着:“这是洗脑没有成功啊！”
顾南佳还是和昨天一样做同样的事情。开始和邓玲他们这些新员工熟络起来，聊天的话题也多了起来，不再是单调的自我介绍。
顾南佳旁边的新员工悄悄地和顾南佳说道:“老哥，你们是老乡吗？”
顾南佳知道，他想说说话。顾南佳经常生活在陌生的环境中，在家乡的时候同龄人，无论在学校还是家里，自己可以算得上“风云人物”，都有自己的圈子。所以顾南佳虽然比较内向，但是那时候并不缺少说话的人。
当顾南佳考上了大学的时候，他就告诉自己。以前的圈子很小，就算自己不说话，都会经常有人问候，有人关注；但是到了外地，就是另外的格局，哪怕自己闹疯了，估计也只能得到异样的目光。自己要学会主动，主动问候，主动打招呼。他去大学的第一天晚上，认识了全班的所有人，建立起了自己的圈子。这个社会总不全是是圈子不同你别乱融；但凡是都得量力而行。
顾南佳说:“不是同乡，云贵川一家人而已。”
“哦哦！原来你是贵州人啊！你叫顾南佳是吧！”
“对啊！你叫什么名字？”顾南佳其实并不在意知道他的名字，因为他们估计这是最后一次相遇，但是出门在外的经验告诉他，知道一些消息总是好的，至少遇见了打招呼都方便一点。
他也不在意知道顾南佳的名字，只是无意间听到，但是如果不找个突破口说话，会太无聊。:“我叫郭磊，河南人。”
顾南佳说道:“河南人，我有个同学也是河南人。现在在我们楼上上班。”
郭磊的个子不高，人挺瘦的，还有些佝偻的样子，
两人的刚开始的交流没有太多的话题，基本就是平常人的问候罢了。
中午下班的时候，顾南佳他们还没有饭卡，下班的时间基本相同。于是他们一起来的人又约起去了那家蛋炒饭的地方吃饭。去了才发现，今天蛋炒饭的老板没有来。单飞发现了一道河南特色蒸面，老板说着地道的河南话。
单飞感故作腔调地感慨到:“想我中原地带，历经多少王朝，多少战争，仍旧能够雄霸一方。可惜这太平盛世，好多人都流落他乡。”
徐阳说道:“得了啊！还雄霸一方，好好吃饭吧你！”
徐阳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也不曾体验过颠沛流离饿肚子饿生活。顾南佳却对此深有感触，在还没有流行打工的时候，全村的人都是吃着玉米饭，穿着解放街和缝缝补补的裤子衣服。可是当外出潮来临之后，多少人吃不起了玉米饭，也再不会穿上缝缝补补的衣服，故乡自己容不下原来的自己。
选择远离家乡，只是为了更好的回家，期盼着有一天衣锦还乡。这样想，很想是后会无期里的一路话，远离家乡，就要出人头地。可是后来，故乡容不下肉身，他乡容不下灵魂，只能颠沛流离。
顾南佳他们吃过了饭，外面很冷，只得回到工厂里边。吃过午饭的工厂很安静，顾南佳以为他们都回去睡觉了，走到厂里才发现，有的人就趴在流水线上睡觉，有的安静地玩着手机。因为人多，工厂里面还不是很冷，但是没有什么供暖的设备，全靠二氧化碳供热。
顾南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玩着手机。他想着有吴夕僮的日子，可是那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很久。顾南佳习惯了想念每天都看看他们的从前，心里虽然还是那么的喜欢，只是没有了非要在一起的执着，但偶尔也会悄悄流泪。顾南佳害怕知道她的消息，更害怕得到她不好的消息。
世间的一切都变得很有默契，关于吴夕僮的话题好像在顾南佳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
下午2点钟，又是继续着工作。沉睡了一个中午的工厂又开始热闹起来，流水线上又响起了机器哐哐哐的声音。
沉寂了一个中午的人们随着流水线的传动，开始讨论着各种各样的话题。
刘线长偶尔会来一趟流水线，每回过来都会在新人那儿停留观察一下。顾南佳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对邓玲说道:“线长是不是特别关心新人哦！”
邓玲笑嘻嘻地说道:“关心新人，你想的美。我劝你啊！这样的工作还是不要太积极了！”
顾南佳有些好奇，因为他想着，积极工作总是没有错的，问到:“怎么回事？”
邓玲埋怨到:“你看对面，我这个工作是两个人在做，我这里就是我一个人在做！现在明白了吧！”
顾南佳有些不解:“为什么两个人的工作你一个人做了，是不是也领了两份工资。”
邓玲说道:“屁！哪有两份工资，原来这里本来有人的，有天他病了，我就替他一起做了。然后刘老太太告诉我，这个事情就我一个人做了，反正我一个人能做得过来。”
顾南佳说道:“那你不知道反抗一下。”
邓玲叹了口气:“反抗哪样用哦！工资多少都在人家手里把着，反正也我也待不了多久。”
顾南佳问到:“那生病的那个人呢？走了吗？”
邓玲激动地说道:“哦！要是走了又好点哦！TM在前面做和那些嬢嬢一起做事情，一天懒得要死。老刘还不让我说他，看着老子就心里烦得很。”
邓玲对面的那个女生说道:“你小声点哦！小心被刘老太太听见。”
邓玲气愤地说道:“听就听到，又不是怕她。”
邓玲又对顾南佳说道:“所以小伙子，自己留个心眼，如果你不想做两个人的活拿一个人的工资，就不要拼命了，有些命拼了也没有用。”
顾南佳笑嘻嘻地说道:“受教了，受教了。”
流水线上还有一个男子，刘线长不在的时候就是他看管整条流水线。邓玲告诉顾南佳，他是多能工，就是整条流水线无论哪个岗位，他都可以做，哪儿确认他就得补上，不缺人的时候他就玩，工资和福利却比他们普通人高处很多。
顾南佳问邓玲:“你怎么不是多能工呢？你手法那么溜。”
邓玲叹了口气:“不是谁都能做多能工的！”
郭磊搭了句话:“你努力努力呗！”
邓玲说道:“你以为你的工作位置是有你挑选的吗？自己的位置都不能自己控制，何况还要熟练操作那么多的岗位。”
顾南佳说道:“估计他也是练习过的吧！”
邓玲说道:“练习个屁，我这个他都不会，他能坐上这个位置，还不是因为他老婆是线长。”
顾南佳恍然大悟，刘老太对多能工很客气，可是另外一条线的线长对多能工就没有那么低声细语的客气了。
顾南佳他们一起来的三个人，还有一个在邓玲的另外一边，他叫杨文，肤色黑黑的，看起来就像没有洗脸一样。平时说话没有分寸的样子。
杨文说道:“你那么漂亮，应该找个厂长当老公的。”
邓玲说道:“老子自己过老子的生活，厂长有个屁用，自己没有的话，屁都不是。”
顾南佳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不攀富贵，不过这个时候适当的住口肯定没有错。
时间越是接近下午，越没有了冲劲，加上今天没有睡午觉，突然间没有适应过来。顾南佳庆幸自己没有做什么难的工作，他和郭磊两人配合着应付足够了。
黄飞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黄飞在最前面装箱，众人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的环境，他自己累得可以只穿打底衫，还汗流浃背的样子。刘老太有时候看不下去了，对那个多能工说道:“没事的时候去帮帮忙。”
终于挨到了下午，又是一天过去了。一天12个小时的时间基本都在工作中度过，体验到一整天的工作时间，虽然不是什么体力活，对精神却有很大的折磨。大家都有些累了，洗洗都睡去了。
第三天中午，顾南佳他们有了饭卡。顾南佳第一次到食堂吃饭。各种各样的菜都有，都是用一个小碟装着，大约每一碟菜可以吃五口的样子。顾南佳说道:“这就是江南的精致吗？”
顾南佳想打一份鱼肉，一个小碟两条鱼，8块钱。顾南佳想了想，比一碗蛋炒饭还贵，算了吧！于是拿了两个素菜一共4块多钱，味道不是很好，但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顾南佳对于物质没有太多的需求，但是他对钱的渴望很大。有钱的时候他从来不乱用，为了省钱他甚至可以说是对自己抠到了极点，能将就的时候绝对不会奢侈一点点，但是对于该用的钱绝对不会舍不得。
这样的生活源于他小时候的生活环境。小时候的物质需求虽然没有现在这么多，但是那时候的钱更没有现在多。
如果顾南佳需要买什么新的衣服，鞋子这些东西，
需要提前筹钱，等把钱筹集够了才能买。父母的钱在手里都悟出了汗水，变得邹邹巴巴的，油腻腻的，都没有舍得用，最后却花费在他的用度上。
顾南佳记得有一回，还是他读二年级的时候，他的父母问了一个普通亲戚借了50多块，本来已经约定好了归还的时间，可是亲戚突然提前了好几天来问。那天正是赶集，亲戚家来了好几个人问钱，不然就赖着不走。最后顾南佳的父母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把家里的玉米，谷子拿去卖了还钱。
那天顾南佳的父母给了他五毛钱，他似乎懂得了这些纸不只是用来买零食，更多的钱能买更多的东西，那时候他学会了存钱，不是为了买更好的东西，只是为了能够在困难的时候能够得到缓解，钱这个东西，只有自己有，才有做事的勇气。
本该吃着小包辣条的年纪，却被生活折磨得不得不讨厌辣条。可是养成了良好的习惯，20多年来也没能够发大财。顾南佳倒也没有奢求能够发大财，只求岁月静好罢了。上了大学，他规定自己每个月的生活费在600块以类，原本他想控制在300块以内，可是这样算下来太累了，如果是600块，那每天的生活费就是20元。如果按照300块的规定约束自己，就算偶尔放肆吃顿好的，也可能节约出200多块，这样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安慰。别人说这个月节约一点，省点生活费买这买那，他却在节约也只能多出10块20块。
顾南佳吃过了饭，回到厂里的路上周宇告诉他下午要搬寝室。顾南佳问到:“不是住得挺好的吗？搬去哪里？”
周宇也不知道搬去哪里，只是听说搬去一个酒店。
顾南佳总是觉得有些事情要发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好处让他们占。回到厂里，黄飞有些激动地告诉顾南佳:“兄弟，我们要搬住的地方，你知道吗？我们要搬去酒店。”
顾南佳说道:“酒店，我觉得有些不大可能。”
黄飞说道:“昨晚我听人说的，真的是酒店，虽然不是很豪华，但是比现在住的地方好多了。”
顾南佳装作高兴的样子:“真的吗？我感情好啊！打工还有免费的酒店住，生活美滋滋啊！”
晚上下班之后，回到原来住的地方，一片闹哄哄的，听说要搬去酒店，都高兴地不行。陈中还在微信群里说着:“兄弟们，你们要搬去酒店了，我都羡慕你们了。我能给你们带来的福利只有这些，我先走一步，接下来由越哥来你们，你们加油工作，工资福利上不了大家的。”
大家坐着大巴，在车上无尽地畅想着酒店的样子，有人听说是双人间，其他酒店的配套都很齐全，还有人说着，前几天有人跟着去过，比这里真是太好了。
大约过了半小时，他们都到了酒店，顾南佳抬头看上去，XXX会所。大厅里的墙皮已经脱落，前台里面满是灰尘，没有人出来招呼大家，完全没有酒店该有的样子。大家都开始出现一种不好的预感，小声地唏嘘着。
大家开始集中在楼下的大厅里，过了一会儿一个胖子30多岁的样子从楼上下来。一个坐在沙发上的中介站起来说道:“各位，这就是陈越，越哥了，大家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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