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三楼来到暖气充足的二楼客厅里。张楚岚这几天为了筹备张灵玉回国后他们的婚礼一直在熬夜，昨天甚至干脆直接通了一宵。为了不让自己一直以来都很紊乱的信息素在张灵玉面前失控，他背着医师给自己加了三分之一的药量。由于体质特殊，为了防止婚后他对张灵玉的标记产生生理性排斥，张楚岚搬进张家之后的抑制剂一直是根据张灵玉的信息素定制的。现在过量的药剂带来的副作用在寒风和疲劳的催化下一点点体现出来：张楚岚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坐在沙发边上，他咬着嘴唇努力的想要忍住那种翻涌而上的恶心感，甚至都没有发现张灵玉已经端着两杯热茶回来了。
“你的脸色很差，我让管家给你叫一下医生吧？”
张灵玉将刚刚从佣人那里拿来的毯子放到张楚岚的手边，又将刚滤好的热茶推到张楚岚面前后才坐到了另一侧的沙发上。
由于工作环境的原因，张灵玉并没有刻意遮盖信息素的习惯。那种沉厚的木香遗留在光滑的杯壁上，气味的浅层安抚让张楚岚好歹觉得舒服了一些。
“不用了。”张楚岚摇摇头，伸手捧过茶杯盯着水面里自己的倒影：“谢谢您。”
“毯子是给你的，要是觉得冷可以披一下”张灵玉带着一点沙哑尾蕴的疲惫嗓音从身侧传来，语气很温和。
张楚岚条件反射性的向身旁看去：他的腿旁放着一张叠好的黑色绒毯，越过绒毯就能看到另一边靠在沙发里的张灵玉：他很累了，眼圈乌青，眼白里被血丝充溢，可还是耐心的握着手中的茶杯等着他，没有显出一丝一毫不耐的神态来。
冰冷的手心被水汽熏暖。他们目光相碰，张楚岚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我只是没有睡好，没关系的，您不用担心我。”张楚岚笑，“您刚刚说要和我解释婚约里的一些条款对吗？抱歉……我还没有仔细阅读过上面的附加条款。”
“没关系，不用着急。”张灵玉安慰道。“明天我要去公司办交接手续，大概三天左右回来，你先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后再说也不迟。”
“我真的没关系。“张楚岚坚持道：“请您在这里等我一下。”
刚刚那张照片和张灵玉的眼神让他觉得不安。张楚岚莫名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个等待判决的囚犯一样忐忑不安。
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让他不由的脊背发凉。
张楚岚站起身来，抑制剂的副作用让他觉得腿软，险些就要连人带茶杯的栽到面前的茶几上。
张灵玉赶忙伸手扶了他一把，那人的手指被茶杯焐过了以后依然很凉，可是张楚岚却觉得他被张灵玉碰到的那块皮肤在隐隐发烫。
张灵玉放开手，站在他身旁，却还在用小臂远远的护着张楚岚的后背。
“坐了快四十个小时的飞机真的挺累的。”沉默了一会后，张灵玉突然道。
他盯着张楚岚惨白的侧脸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确保对方站稳后才悄悄的收回了对方身后的胳膊。回身从沙发上取过绒毯等着张楚岚接过去后才微笑道：
“刚刚突然觉得头很疼，你介意我先回去休息一会吗？”
“当然不，您请便。“张楚岚条件反射性的否认道。他紧紧的抱着绒毯，副作用放大了他的感官，张灵玉身上那一点点带着水汽的温和木香都浓郁的好像要让他溺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眼里此刻全是张灵玉温柔的笑颜。
“谢谢你——那我先走了，你记得也好好休息。”张灵玉向后退开一点。
“午安，张楚岚。”
“午安。”
道别后，张楚岚抱着毯子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也许是因为副作用的原因，锁好门的那一刻，张楚岚突然觉得心脏无法抑制的绞痛起来，他疼的浑身颤抖，等用颤抖的手打开柜子的时候，他已经几乎要站不住了。
柜子里空荡荡的，这次配的是半个月分量的针剂，可是他在一个星期内就全部用完了。
身体里有火在烧，空气中愈加粘稠的甜味几乎要让他窒息。张楚岚蜷缩在床脚，他抱着怀里的毯子痛苦的低吼了一声。
“先生。”毯子上还残留着张灵玉信息素的气味，张楚岚的眼角都被那股邪火熏红了，他把鼻子埋进怀里柔软的布料里。
“先生……”
张楚岚在副作用的折磨下无法抑制的哭了出来。
“体温38.5度，您放心，好好休息的话应该就不会再恶化了。”
这间卧室简单宽敞，明明是白天，可是紧闭的窗帘挡死了所有的阳光，床头那盏被调到最昏暗的落地灯成为了这间屋子里唯一的光源。张楚岚躺在床上，面色熏红，头上覆着退烧贴，药物正顺着细长的胶管一路向下朝着他的静脉流淌。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他床边。那人挂了电话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低头解开了自己脸上的医用口罩。
那是一张绝对很受女生欢迎的脸，可是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中此刻却被骇人的怒气充盈。
“张楚岚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啊！“
诸葛青压着嗓音冲着床上毫不留情的病号痛骂道。
由于高烧的原因，张楚岚反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诸葛青是在骂他，他试图瞪回去，可是那双被体温熏的水汽弥漫的眼睛没有一丝一毫的杀伤力，他也没力气回嘴，只能任凭诸葛青把它他夸大其词的从“一个脑子进水的猪头”贬成“还不如黄梅天墙角长出的一颗蘑菇。”
捡着那人骂累了的间隙，从小跟着大人在北方各地流窜的张楚岚本着好学上进的良好品格虚心求教：“什么是黄梅天？”
“你再说一句废话我就把你药死。”诸葛青暴躁的掰出两粒药丸攥紧手心，由于力气太大，有一颗在掰的时候直接从他手中崩到了墙角。张楚岚乖乖的张嘴含住那两颗药丸，然后叼住对方送过来的吸管就着温水咽了下去。
“黄梅天就是南方会连着下一辈子的雨。”诸葛青把玻璃杯拍回了床头柜上后又顺口骂了张楚岚两句。
他们认识了很多年，张楚岚已经不记得他和诸葛青是怎么认识的了。他小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搬家，到最后身边只留下了诸葛青这唯一一个还能交上心的，彼此知根知底的朋友。
张楚岚勉勉强强算是个天才，但是诸葛青只能算是有些天分，脑子不笨罢了。他能取得今天的成就有一大半都是依靠自身努力的原因。这人出身于医学世家，受家族环境的影响，诸葛青从小就对学医抱有浓厚的兴趣，虽然现在还没有正式毕业，但他已经在张家当了一段时间的私人医生了。这活儿求精不求量，可以一边挣钱一边搞研究，诸葛青很喜欢这份工作。
被分到张楚岚纯粹是个意外——第一次婚检的时候管家前脚才刚离开，诸葛青和张楚岚后脚就在诊室里互损了个昏天黑地，血流成河。
“你知道你用的药超了我给你开的量的几倍吗？”
诸葛青依然黑着脸，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我错了。“
张楚岚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歉道的很果断。
“不用找了，他不在这。”
诸葛青一边骂，抬手把点滴的速度调慢了一些。
“看什么看，到时候再和你算账，先赶紧闭眼睡觉，不然我就手动把你敲晕。“
TBC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