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偏离

今夜没有月光，街上连行人都没有，商铺也早早关了门，客栈也安静得异常。空气中没有血腥味，鼬在楼下老板住屋的窗前驻足片刻，里面的呼吸声很平稳。

只是睡着了，可现在，并不是平常休息的时间。鼬按下心里莫名的浮躁感上楼，站在门口没有急着进去，他在确定屋里的情况。

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一处有气息的浮动，是婴儿的呼吸声。

他几步走近桌旁点燃火种，微弱的火光在指间亮起，吻上桌上的油灯棉线，火光闪了闪，似乎马上就要灭掉，但最终还是坚定地亮了起来。

鼬这才看向榻榻米上的婴儿，他没有睡，也不像刚醒的样子，见鼬靠近也不害怕，冲他挥舞着双手。

大概是饿了，鼬想，今天还只是早上喂过，现在已经是晚上。这孩子似乎不会哭，但一直饿着也是睡不着的。

鼬抱起婴儿，先摸了摸襁褓里婴儿身下的尿布，是干的，心里的不安总算消退。他知道，这不正常。

再如何，这瘦弱但乖巧的孩子也不能和从小就健康而爱哭闹的佐助比，但移情不可控地发生了。而且，这孩子与其说像佐助，更像那个人……

崇嗯……

床上靠里的阴影处背着身子贴墙睡着的崇翻过身坐起，鼬这时才感受到屋里除他之外的第二个人的呼吸声。

这个人，像凭空出现在那里一样，这很不正常，鼬莫名得生了警惕心，试探着询问：

宇智波鼬您刚刚一直在休息吗？

崇嗯……

崇一副不是很清醒的样子应了一声，拖着身体像某种趋光的生物一样认准了光源的位置爬了过来，打了个哈欠。

之后就下巴枕着手臂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火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眼神都带着几分无机质的混沌，和烛台构成鼬无法插足的阴影。

崇好困……

他伸出一根手指逗弄着烛火，明明暗暗的灯光下，鼬下意识放轻了呼吸，等崇的眼神逐渐清明，慢慢停止了拨弄烛火的动作。

周围凝固的古怪氛围消失，他从旁人不可插足的状态出来了，嘴角微微勾起，又戴上了不可捉摸的假面。

鼬却觉得，刚刚那副不可接近，眼中没有任何东西的样子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崇将目光转向他，一只手撑着下巴，黑色的瞳孔里映照着温暖的火光，连笑容都温暖起来：

崇还真是喜欢小孩子呢，鼬。

简直像戴上伪善面具的妖魔一样，鼬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之前所见的那些说不定都是伪装出来让他看的……

崇眨了眨眼，有点惊讶地看着他，眼里的黑色更深了，像是带着愤怒。他向鼬伸出了手，一张金色符文的符纸飞了过来，鼬躲不开，符咒被打入他体内。

金色的符文在手背出现，逐渐变成红色，转而扭曲着变成黑色的鬼脸。崇跳过来抓住他的手，滑腻的液体盖上手背的鬼脸，一声凄厉的嘶叫，鬼脸消失。

刚刚内心突然涌出的恶意一下子清空，理智回归。鼬看着手背即将干涸的血色，回想着刚才的那些，那所谓不可接近，只是因为，这个人很孤独吧。

才会在混沌的时候也下意识地靠近灯光，甚至用手去碰，明明手指都被烫伤了，那种情景，简直像飞蛾扑火一样。

崇已经开始了吗，真是头疼。

崇拽着他坐下，一副头疼无比的样子。鼬拿起他受伤的手看，崇翻转着手任他打量，笑眯眯解释道：

崇我的恢复能力超强的，已经好了哦～

宇智波鼬刚刚是怎么回事？

崇摸了摸下巴，叹了口气：

崇看你的样子，明显不会轻易放弃这个麻烦的小鬼了。

他走到窗边，木质的窗户被顶起，鼬跟了过去，看见了一副十分诡异的情景。

街道上，雾气弥散着，人们从屋里出来，眼睛都还闭着，宛如行尸走肉一样朝着一个方向前进。有跌倒在地的也悄无声息地被后面的人踩踏，一次次不知疼痛地重复起身的动作。

鼬看得心里一紧，克制住下去看看的冲动：

宇智波鼬是因为他吗？

崇先说好，我可不是在离间你们。这孩子真的是个大麻烦呢。

崇伸出右手打出一个发誓的手势，眼神迷离起来：

崇这座城可不像表面看上去这么风平浪静呢，这里盘踞着……

他伸出三根手指，似乎有些东西是不能说出来的：

崇古老的妖魔，面具是其中一个，那处积尸的地方是一个，还有一个……

他指了指脚下，没有把第三个妖魔说出口：

崇呐，这里和面具都不算麻烦，祂们之间有合作。

崇积尸地那里带出来的这孩子，是和祂们不对付的妖魔选中的寄生身，你在救了这孩子的时候就被那力量影响了，如果不是有面具压制，可没那么好收拾呢。

宇智波鼬您也没办法救他吗？

崇祂不会轻易放弃的，这孩子的灵魂有一部分在祂手里。目前还好，随着这孩子的年龄越来越大，甚至会受那部分缺失灵魂的牵引去祂那里。

崇摊手，随意道：

崇我不想插手，这是监管这里的阴阳寮的任务，我顶多保证你们不受祂的影响。

崇我在这里出手是不合规矩的。还有，千万不要把妖魔想得过于仁慈，人类能跟祂们达到平衡，只是因为利益平衡罢了。

宇智波鼬只有抢回灵魂这一条路了吗？

崇当然……

不是，其实可以补全灵魂，崇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崇面具啊……不太可能呢。

崇没有细说，因为他察觉到哪里不妥：

崇薇和安澜呢？

就算在鼬之后，这也太迟了。

宇智波鼬他们还在演武场。

鼬说完也觉得有些不妥，他们多半也有麻烦了：

宇智波鼬也许需要您帮忙。

崇我现在觉得很不好。

崇抽了抽鼻子，空气里弥漫的味道越来越浓郁，他直接结印布置了结界，打算去打一架。

面具还没有和领主成为共生关系，阻止不了对方进入自己的领地，所以才会有积尸地吧，每次更换领主时就是入侵的机会，关键是：

崇阴阳寮的这一辈居然会和看守的妖物联合，居然不顾城内百姓的死活了，比我想象得还要腐败呢。

崇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

宇智波鼬请带上我。

鼬扯住他的袖子，崇回过头，看到他眼里的固执，鼬再往前一步：

宇智波鼬我不会给您添麻烦。

崇抬起下巴看他，眼里那一瞬间的傲气在灯火下十分凌人，但也就一瞬间而已。他弯了弯嘴角，漆黑凌厉的眼瞳在灯火下奇异地柔和起来：

崇那你们就好好看着吧，身为我的学生，总要清楚自己老师的能量。

虽然忘记了刚刚做梦的内容，但此刻这副身体所表现的，已经完全偏离自己了呢，能说出这种不知缘由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