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

沈箬自那次醉酒醒来后，便不大对劲。周眉发现了，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好容易熬到了大军出发，才于路途中知晓一二。

一身男装的周眉不仔细瞧不易被人认出，她身量比旁人高些，又怕疼没挂那耳坠子。随着大军到凉州的第二天，战事吃紧。光粮草不足一事，便是众人愁白了狗头(bushi)。

她随着沈箬在军中散步，二人时不时谈论局势，二人都对时局有一定见解，一番交流下来也有了些思路。周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未曾看见迎面走来的景王府的世子，好在沈箬及时拉了她一把。

被人打断了思绪，方张口要骂，一抬头便看见一身银甲气势逼人的江岁，急急低眉作礼。

江岁“这是想什么这般入神？连路也不瞧了？”

江岁有幸见过周家姑娘三面，其气质风姿，令他难以忘怀。眼前人装扮虽不似闺阁时模样，那通身的气度却是不凡。

初见时，周眉还是个五岁的娃娃，他记着那是个顶好的天儿，他入宫贺皇后的诞辰。大人们虚与委蛇的模样他懒得看，也懒得装样子，找了个由头溜出去赏景。可巧，就撞着了周眉。小姑娘是个娇气的哭包，头磕在他的玉佩上，红了一片，当即哭的不成样子，累他好一顿哄。

爷第一次哄人呢，他想。

第二次见，小姑娘一身红衣送别父兄。他觉着她穿红衣是极好看的，眉目艳丽，意气风发。

第三回，他归府的路上，小姑娘一袭黑衣隐于暗中，从巷子中出来，身上带着血腥气。他好奇，去里头瞧了眼。啧——惨不忍睹。

沈箬“手底下人没规矩，冲撞了将军。”

沈箬白了周眉一眼，吊儿郎当地立着，嬉皮笑脸。

沈箬“我这膝盖骨一点也不想弯，你这狗东西真会找地方送。”

江岁“我如今这个行头又挨不着你的拜，何必恼。”

江岁生来就风光，从不曾矮谁一头，自小一块长大的除了皇子公主便都是要拜。小小年纪定了世子之位，又有军功，连着皇子也敬他。养成了个心高气傲的毒舌性子，也不排除是装的。这人有许多副面孔，手也不算干净，权贵哪有几个干净的？

至于和公主青梅竹马这事儿啊，他常年一身血腥气，又懒得干那些英雄救美的好事儿，除了几个胆子大的没几个敢亲近他，更别提看上了。都是远远的作礼，做个场面，也不叫别人说皇家失了礼。

江岁“待回京，你三拜九叩我都不为过。”

沈箬“我呸——”

沈箬啐了一口，四下张望，没看着人，才放心捂着心口，深呼吸。

沈箬“你要诛九族可别累着我，谁不知道当今皇帝多疑，你还这般。”

江岁“哪怕看在姨母的份上，小爷也不会害你。”

江岁低笑出声，他还没那么不谨慎，叫人抓了把柄去。侧首窥周眉，周眉见他望过来，神采拿捏的战战兢兢，生怕被人看出来。江岁心下好笑，伸手一指。

江岁“你看，你这手下胆子都比你大。”

江岁“越活越回去咯——沈小将军。”

沈箬瞧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拧眉冷哼。

沈箬“承你夸我年轻了。”

沈箬“我教养出来的人自然不差，世子还是莫要惦记了。说不准——以后就是您妹夫。”

周眉“咳咳...”

周眉被这般大胆的话呛着，捂着嘴咳，沈箬将人拘于怀中，以掌心抚背。江岁拧眉看着，只觉着刺眼，连带着话也带了刺，说到一半转了调儿，意有所指。

江岁“你好歹也算巾帼，怎么看上这么个——小白脸。再者说，有损闺誉。”

周眉听他说话，眉头拧的愈紧，又听得他说小白脸，柳眉竖的老高，压着声，言。

周眉“某与沈小将军清清白白，世子失礼了。”

沈箬“我的人，不劳世子费心了。我乐意养着谁，是我的事情。至于闺誉，我何时在乎过？”

沈箬“走了。”

二人相携而去，步子落得齐整，一下一下砸在江岁心上。周遭风起一片凉意，待人走得只剩黑影，望僵的眼珠子好容易回过神，再打营中伸过去，眯着眼瞧。

待二人再瞧不见，只余一黑影，才收回目光。而今天下动荡，想这些年走塞北江南，也有几分威望。风吹动旁边柳树，春是往昔，人却不在盎然中。

江岁“柳枝儿抽芽了，戏也快开场咯。”

举头三尺见不着神明，手上沾多了血差点儿迷失了自个，他生来就该待在战场上的，将心思掩于心间，踏归营帐。

方坐定，侍卫掀了门帘，握礼，禀睿王有请，将将挑眉，略一思索，弯唇露个笑，随人至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