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琼掌家。

九州吹来的狂风虽是渡了春的骄阳，可还留着故人的冷冽。周眉换了素白衣裳，拐了几个弯到了灵堂。

谢琼“他走了？”

谢琼止了泪，哑着嗓问。她是江南书香世家的女儿，体弱多病，嫁给周远以后才好了些，产后落了病根，因着周远的事儿难过的不肯喝药，温温柔柔的调儿如今哑的不成样了。周眉拿了帕子替她拭泪，又端了药放到人儿手里，缓了声儿。

周眉“走了。这本是周家男儿的宿命。”

周眉心里清楚的很，不止男儿，若是必要，周家女儿也是上得了战场的。周眉的祖母是有名的女将军，当今的怀宁大长公主。怀宁鞭法一绝，曾一人一鞭战场中救了祖父，这故事还是她从说书先生口中听到的。那以后便缠着祖母教她。

周眉“你说，依当今天下大势，他们能回来吗？”

谢琼接了药，皱眉瞧着黑黝黝的药汁。周眉也不催她，对着灵位跪了下去，颤着音儿。她怕极了，旁支虎视眈眈地瞧着如今的周家，一家子男人都上了战场，留着一屋子女人。

谢琼“能吧...谁说得准呢。”

谢琼“凉州又生了战事。听说这一回，连睿王都上了战场。”

谢琼一口饮尽了药，说的云淡风轻，周眉却听出了她的害怕。

睿王魏锐，当今天子胞弟，战神王爷，惊才绝艳。周眉听旁人说啊，他是无数大越女子的梦中情人，仪表不凡玉树临风。可她不觉得，当年魏锐留给她的印象就是个嚣张不知礼的。

哪里有人第一次见小姑娘就扯人家头发的，还摔了爹爹送周眉的白玉簪。虽然后来被压着赔罪了，周眉这个记仇爱财的小姑娘还是记着呢。

嗯，没个五百两忘不了。周眉太穷了，怎么办，一大家子人都快揭不开锅了。(其实是眉姐抠门)

周眉“如此，凉州战事怕是吃紧。”

周眉“这几年凉州收成不佳，百姓受苦了。”

周眉细细想了一回，朝里能用的军队大多派出去了，只留着沈家军。这回凉州战事，睿王应是率领沈家军前往。

谢琼“战乱苦的总是百姓，何况西州兵强马壮，若是睿王等不到援军，只怕熬不住一个月。”

谢琼叹了口气，江山都是白骨垒的，将士留枯骨葬了青山，护着大越的大好河山。

周眉“嫂嫂，我想从军。”

周眉没头没尾的说，谢琼愣了半晌，好一会才应道。

谢琼“周家是你撑着的，你若去了，我该如何？”

谢琼颤着音儿。她体弱多病，家里人怜惜她没教她学那些掌家的事儿，她做不好。何况周淮还小，尚在吃奶的年纪，家里还有个八岁的弟弟周选，也没个人能帮帮她。

周眉“我想好了，扶玉姑姑当年是教导我的，我去请她来助你管家，她应当会同意。”

扶玉姑姑当年是太后身边的宫女，太后薨后便去侍奉皇后，如今皇后成了太后，扶玉的身价也水涨船高。

谁也不清楚为什么扶玉这个时候想着出宫，急流勇退。周眉猜到了一些，皇宫里头的臜腌手段层出不穷的，太后又是个疑心病重的，搁她她也待不下去。

谢琼“扶玉...也好，我尽力而为。”

周眉“谢你。地上寒凉不好久跪，回罢。我知你想陪他，可他更想你好好活。”

周眉拉着她的手将人扶起，轻拍了两下，周家妇人不易她是知道的，母亲那么聪明绝顶的人不还是为救父亲而死。

谢琼“何必言谢。你我本应相互扶持的。”

谢琼“你回罢，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我不放心。”

周眉“我陪着他，你回去罢”

周眉瞧着人眼底青黑，无奈地摇了摇头，把人推到外头，嘱咐侍女将人送回去，自己老神在在地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