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枕流先起头:“温家先拉拢江家,旬日不到便对蓝家出手,是有心敲打,逼我们合作?”
江澄道:“我猜他们定是有此打算,我上次推三阻四,怕是已经叫温家不满,但他们仍有心等我们回应;再加上温家也差不多到了该拿四家开刀的时候,金江联姻、聂家又是块难啃的骨头,对蓝家出手并不奇怪。”
江澄说完了一通分析,又抛了一个问题回给江枕流:“既然选蓝家开刀,那么为什么要拉拢江家?”
江枕流沉思道:“师兄也说了‘远交近攻’,为了保险起见,温家便是再强也不会同时对四家宣战,更何况金江联姻,如果可以拉拢江家,几乎可以说是将金家也收入麾下。”
他顿了顿,觑了一眼江澄的脸色,就被江澄截口道:“更何况魏无羡与我有血海深仇,江家与温共抗夷陵老祖名正言顺,是吧。”
江澄面色不改,但放在桌上的手却不自觉捏紧了拳,这些日子他反复琢磨过此事,也越发觉得疑点重重:江氏夫妇修为当世少有,且不说魏无羡重伤初愈是否有力与他们一战,便是看着魏无羡一脸的精明相,也不见得会挑这种时候以卵击石;再来温旭在丧礼过后找上门来也让江澄十分警惕,虽然他不怀疑温家手眼通天,但……
说他天真也好,但江澄总归是不愿相信能特意来还他酒的人,会在背后插这样的冷刀子罢。
江枕流斟酌半晌,本是怕勾起江澄的心事,但又不能在这样的关头不说真话,于是也道:“不过此事存疑,况且师兄不觉得比起百家,温家似乎对夷陵老祖过于关注了么。”
江澄点点头:“金子轩上回也同我说起温家多次围剿魏无羡之事,你再派人去查查夷陵老祖究竟是什么来头,他和温家又有什么过节。”
“是。”江枕流应道,“另外还有一事要查——温家说蓝家包庇夷陵老祖,我觉得不是空穴来风。”
“他们还有什么借口找不到?”江澄皱着眉嘲讽道,“现在说是蓝家与邪魔外道为伍,对不起三千家规和满阁藏书,一把火将云深不知处少个干净,我猜没准就是自己拉拢魏无羡不得,这才恼羞成怒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江澄停下来喘了口气,手边凉茶都已经喝光,莲花坞上下却忙得连个倒水的都没有:“不过这借口虽然蹩脚,但蓝家也不一定没有同魏无羡有过接触——毕竟蓝老先生桃李天下,没准真的‘有教无类’,就教了这么个败类出来。”
“那我也着手去查此事,”江枕流将这两件事记在心里,思索了一番又道,“那我们目前该如何行事?温家、金家、还有其余附属宗门,江家该如何表态?师兄……又将把莲花坞置于何地?”
江澄闻言一顿,摩挲着茶杯抬眼看他,目中有仓皇并着疲惫的神色,半晌才轻声道:“莲花坞该何去何从,说实话我如今心里也没底……不过我暂时不打算给任何回应,”他自嘲地笑了笑,“若父亲尚在,一定又要说我优柔寡断、于侠义一道上对不起江家家训罢。”
“但如今你才是莲花坞的宗主。”江枕流正色道,突然向他跪下来,额头抵在手背上,“不管师兄如何决定,漱、同江家上下,唯掌门师兄马首是瞻。”
……
江澄又是一阵沉默:“但你们越是相信我,我越是怕自己辜负你们。”
虽是面对着十几年的师弟,江澄其实也难得说一句这样的心里话,原先是因为他性子有些高傲,不愿轻易与人亲近、接了宗主位后又时刻将自己作为莲花坞的主心骨,心事便更加不与外人道了,江枕流直起身接过话头,年轻的脸上满是信任和敬意,说的话却截然相反:“哎呦师兄你这可太见外了,我们可是一家人什么‘你’啊‘我’啊辜负不辜负的,”他嬉笑着捧住自己的心口,“师兄我好伤心啊你能不能帮我叫一下陆大夫?”
江澄突然站起身,绕过桌子给他一脚,风一样出了门:“我才不陪着你挨那个老匹夫的骂,我有事先走,金家的人打发回去,其他家的叫老三拖着,等我回来再说。”
江枕流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摸不着头脑,赶紧拉住他的一点衣服角,期期艾艾地问:“师兄你去哪儿?”
江澄召了佩剑,一脚踏在门槛上,垂眸时眼里冰霜满覆:“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