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团团挤压成堆,带着高压,反卷成墨色。欺压太久的天空,从中射出闪电,如同利刃出鞘般,在空中划了个口子,而那墨色的云迅速的集合,扔出惊雷。
霎时,天地间一片轰隆隆作响声。
长孙瀚在软轿中昏昏欲睡,猛然听到雷响,被搅了睡意,无奈的出声:“阿星,到哪了?”
轿外跟随的阿星,赶忙靠近帘子,回道:“主子,咱们这还没到南华门呢!”
耳边雷声大作,弥漫了雨气的味道,随又担忧道“这雨马上就要下了,主子要不先找地方避避雨,一时半会儿的咱也出不了宫。”
长孙瀚本想拒绝的,可随即苦涩一想,府里的那位怕是见他都生厌的吧。
他不在府,她估计会待的更自在些。
呵呵,这老天都想留他,那他就留下吧!
“去东宫!”之前小眯片刻,此刻了无睡意,想到母亲今个太过反常,十之八九与太子有关。
如今他正好在宫里,就去一探究竟吧。
“是”阿星接到命令,转身立马挥手,命轿夫调转轿子去东宫方向,口中催促着:“都快点,这马上就要下雨,王爷的贵体淋了雨,你们能担待的起吗?”
轿夫们当下也不敢再保留体力,一个个都加快步伐,快速又平稳的前进。
……
因天马上要下雨,路上行人很少,所以并不拥堵,颜路很快顺利的到了同城客栈。
当初为了躲避那面具男的骚扰,走的匆忙,她并未退房,是以她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颜路因新晋四大公子,住在瀚王府,常人又不能去那随意闲逛,加上她又低调,很少外出,所以一部分人还不太能认出她。
而客栈店老板也在此列。这也为她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颜路再次回到自己房间,一时感慨万千,之前一心想逃出狼爪,谁知到了虎口!
不曾想友谊的小船会说翻就翻,有些得不偿失,她本挺欣赏那人的,可发生了这种事,她是再也不想见到此人了。
推开窗户,空中闪电隐现,雷声阵阵,甚为壮观,她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天气。
一时她看的入神。暗叹这天真是说变就变啊!
再一想到在这样的天气里,一个人待在这,饮风露雨的,委实也太可怜些,不如去寻欢作乐一下,排遣下心中的烦闷。
当下拿定主意,就去那让长孙瀚火大的青楼。哼哼,如今不在他屋檐下,他怎么也管不了。
……
花满楼
因颜路那晚的一掷千金,使得梅儿一时变得炙手可热,人气渐旺,跟风的酒客们,争抢着都想与其春宵一刻。
可梅儿却是一见周郎终身误,那些求见,自然都被她不计后果,一口回绝。
眼看那花序榜比赛时间所剩无几,众姐妹都在积极的准备,只有她破罐子破摔,不做理会。
就连对头贺兰对她的讽刺和挑衅,也抛之脑后。
眼睁睁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流走,花娘因此记恨上梅儿,但碍于酒客都是贱骨头,越是见不到,越要见,这也为花楼生意招揽了不少人气,所以她想等花序榜比赛一过,再收拾这丫头不迟。
梅阁里,梅儿云鬓松绾,懒画峨眉,坐在镜子前,对镜自怜。
奴恋君兮君不知
君离奴去念痴痴
今看镜中人儿颜
为君消瘦君可知
直到……
“梅儿姐姐,你的心上人来了~”一青楼小花兴高采烈的喊声,打断了镜前人的顾影自怜。
心上人?骗她的吧,那人那天只是恰好路过,一夜露水,不辞而别,怎会来寻她呢?
那小花见她无甚反应,双手使劲摇着她,一双眼睛紧盯着她,语气认真道:“梅儿姐姐,我真的没有骗你,上次的那个公子来了,指名要你呢。”
见她终有点反应,再接再厉道:“姐姐,快快梳妆打扮,莫要让公子久等。”
梅儿红唇微张,一脸不可置信,这是上苍听到了她的呼喊,把那人又送到了她的身边?
身旁的人催促的急,把她从恍惚中拉回现实,她一扫之前的萎靡不振,着急火燎起来,声音急切的说道:“快帮我挑件最漂亮的衣服,我先梳妆。”
只见她轻扫淡淡峨眉,细敷微微香粉,一抹红唇重点,墨发高悬,呈望仙髻,细碎闪耀的头饰点缀其上,耳带一双明月珠,露出白皙玉颈,起身穿上找好的淡烟轻纱长裙,挥袖身立间飘然一仙子也。
那小花一眼看傻,久久不能回神,暗想这梅儿姐姐打扮起来竟如此好看,和那花魁姐姐比起,也是不分高下。
可笑的是,大家之前都没有发现,只是觉得她长的好,没想到打扮一下,会如此让人惊艳。
梅儿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妆容和衣着,见无不妥,抬眼望见边上的人在神游,一手点上那发呆人的鼻子,没好气的边走边说:“不是说要快吗?怎得发起了傻。还不快领我过去。”
那小花回过神来,微微一笑,立马跟上去带路。
……
“花娘啊,你不用陪我在这里傻坐,我知道你忙,不敢耽搁你,我一个人坐这里等就好。”
颜路很是无语,本想坐在这花厅里,边看姑娘们跳舞,边等梅儿姑娘,可这老鸨跟那狗皮膏药似的甩不开,问东问西的,想打听她的家世。
她会告诉她吗?不会。
“哎吆,颜公子这是撵我了,可花娘我也是仰慕公子,想跟公子多聊两句,今天要不先到这里,我还有事,咱们改天再聊。”
花娘以退为进的道,没问出什么,有些不甘心,她就不信他嘴巴这么严实,是人总会露出蛛丝马迹的。
这颜公子的名字怎得好生耳熟,可她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听过的?
她有印象的人,非富即贵,都有名气,看来此人,来头不小。
这么一想,脸上的笑意更真些,起身不再纠结的离开。
……
雨如期而至,状似瓢泼,天地刹那间笼罩在雨幕中,所有的一切犹如那梦幻泡影。
太子东宫
天炎大皇子长孙治,为皇后所生,身份尊贵,遵从古制,立嫡立长,是以一出生就封为太子。
但因母后不受宠,一直也无大的建树作为,故未曾赐下府邸,仍住在东宫。
长孙瀚一行人恰好赶在大雨到来之际,到了太子东宫。
此时长孙治正在里间,看呈上来的几位官家小姐的资料,一接到下人的通报,立马收放起来,稍作整理,起身去了客厅。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长孙瀚正望着大雨出神,听到了一声笑声,霎时回过神来。
只听来人边笑边说:“瀚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真是稀客啊!”
长孙瀚立马起身回礼道:“王兄别来无恙,许久不见,小弟我甚是想念,就借着天公之美,赖你这里讨杯茶喝。”复又可怜道:“王兄可别嫌我烦,撵我走啊。”
长孙治哈哈大笑起来,扶起长孙瀚,给其一拳,“几日不见,瀚弟嘴皮子功夫见长啊!”好看的眉眼弯弯,接着说:“你能来,为兄很高兴。怎会嫌你?!”
两人一起落座,长孙治一手抚袖一手执壶,边添茶水边感慨道:“瀚弟,自你封王赐府后,你我相见甚少,渐渐变得有些疏远起来。”语气落寞的又道:“想起年少时的我们,一起做伴玩耍,无忧无虑的,那时真好。”
是否生在帝王之家,兄弟之情注定要淡如薄冰,不堪一击。
为何他脑海中总是浮现他们小时候的画面,他们以哥哥弟弟相称,犹如寻常人家那般温情。
“王兄……小弟亦不曾忘记。可奈何事事不能尽如人愿,更没想到你我会变得生疏。”
长孙瀚语气惆怅道,随又坚定的说:“无关身份地位,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大哥。”
虽然皇后一直不容与他,但王兄他一直暗中帮他,好多次都化险为夷,这些他分的清,也都不曾忘记。
“好,好,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长孙治欣慰着说。
长孙瀚抿了一口茶水,斟酌一下,开口道:“王兄一个人多年深居东宫,着实冷清些,不知何时给我找个嫂嫂啊?”
想到母妃逼婚那么急,反常即妖,说不定就与王兄的婚事有关。他打听一下也好安心。
“咳咳,难得你为我操心,我的弟妹难道有着落了?快说说看。”长孙治被话一逗,呛了一下,忍住咳嗽,拿话反击道。
有佳人兮,清扬婉转,长孙瀚脑中赫然出现颜路的样子,唬了他一跳,什么时候他已陷的这么深了?
长孙治没有听到回应,打眼望见长孙瀚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蓦地想起了什么,温声安慰道:“瀚弟不必伤怀,宓妃娘娘这几年念叨你成家,也是想让人贴身照顾你,毕竟你很早就离宫住府了。”
“况且男人娶妻娶贤,娶妾娶色。遇到喜欢的到时候再娶回府就是。”
长孙瀚一阵头大,他可什么都没说。怎么又被念叨上了。
“王兄别开我玩笑了,我岂会娶一个我不爱的人做王妃。”
“好了不说我了,王兄都未婚配,我自然不着急。”长孙瀚努力摘出自己,抛问题给太子,“王兄可有中意的女子人选?”
长孙治回想了下,刚他看过的几位官家女子资料里,是有几个让他满意的。
“说来是有那么一两个比较中意的人,就是不知品行到底如何?你在宫外,见多识广,帮我参目一下。”
“奥~,哪家小姐入了皇兄的眼啊?皇兄但说无妨。”长孙瀚好奇问道,暗想果然母妃听到了什么?
“咳咳,你也知道,我若选妃,必是正妃侧妃一起选的。论身家样貌般配来说,一位是护国公府的,一位是左相府的。”
长孙瀚闻声内心一痛,袖中的手紧握,脸上极力的保持平静,反问道:“王兄这是已选好,要定下来了吗?”
长孙治一脸无奈,叹气道:“我的婚事由不得我自己,这是我的命,既然如此,就挑自己看顺眼的,这两位的画像我已见过,就是不知真实性情如何?”
沉吟一下,他又继续说道:“评语里的话都是真真假假的,我自是不全信的。”
长孙瀚艰难的开口道:“王兄眼光果然好,这两位可是天炎数一数二的大美人,身世也好。”
深呼一口气,语气放轻松的说:“那左相府的那位是静公主,就是父王封的外姓公主,是我表妹,为人开朗活泼,聪明伶俐,是个好姑娘。”
长孙治很是开怀的说道:“这么巧,原来是你表妹,以前怎没听你说起过?”
长孙瀚想起那丫头黏人的劲,浑身就打哆嗦,无奈回道:“表妹顽皮些,少时爱闯祸,不敢引荐给王兄,恐徒增烦恼。”
“哈哈哈,你这表妹如此与众不同,甚是有趣。那另一位呢?”
长孙瀚内心痛苦,面上不显道:“这位的传言倒是不少。”
“听说她脾气不好。”长孙治想到那评语中写的,斟酌着词语说道。
“王兄知道啊,听说她残暴的很,经常打罚下人,外人暗称她为‘活阎王’,这样的人怎配的上王兄?”
“听说她打罚下人是常事,就连自小贴身的嬷嬷都被她在十岁之时,一鞭抽死了!”
长孙瀚一边抹黑着说,一边观察太子的反应。
果然,长孙治听了,眉头高高皱起,如此恶妇,怎配为妻?真没想到美丽的皮囊下藏着这样的心肠,还好,一切还来得及。
“多谢瀚弟相告,我本想定她为正妃呢,没想到竟是如此品行。”突的又暗自神伤起来,母后为什么把这种蛇蝎美人选给他,就因为她背后的势力,竟不顾他的幸福了吗?
长孙瀚暗呼一口气,暗自庆幸今天来对了。不管那人如何厌恶与他,可他已认定了她,万万不会把她拱手让人。
王兄,对不起……
……
花满楼的花厅里,歌舞依旧,因下雨的缘故,比往常略有冷清,不再人声鼎沸。
颜路在梅儿的含情脉脉,一脸娇羞中有些不知所措,如今她清醒着,做不来孟浪的举动,况且看她一脸痴情的样子,她也不好调戏人家。
“公子能来,梅儿心里欢喜极了。”梅儿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美目盈泪,开心的说道。
“能有梅儿如此美人做伴,我也开心极了。”颜路回笑着说。
想不明白她为何如此,那天她们就只在一起喝了点酒,怎得梅儿看她一副看情郎的样子。
“公子,这些歌舞你也看的有点腻了吧,不如到梅阁里,奴家为公子抚琴一曲。”
“甚好,这歌舞看的时间长确实有点乏味,去听梅儿姑娘弹琴也好。”
长夜漫漫,总要打发一下。
两人相携去二楼梅阁,途中免不了被围观者一番猜测。
雨水以不停歇的劲头哗哗的下着,悠悠响起的琴声,飘出窗外,落进了雨幕,雨声琴声交织一起,谱写成新的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