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凰闻言,浑身一颤,眼前的男人便是自己丈夫么?
她有些不相信,但是事实却让她很快清醒过来。
笨拙的解开腰带,没有拿稳的衣服掉在地上,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那身白色的蟒袍,转身却看到一张愤怒的脸。
李景从她手中夺下蟒袍,穿在身上,扭头便走,至门口微微一顿,心道不妥。
回身道:“更衣”。
云凰褪下衣裙,浑身不自在,留给李景一张雪白的背影,依然从衣架上取下衣服换上。重新带上面纱,怯怯的等着李景发话。
李景迈步出门。
云凰紧随其后。
凰宫内无外人,桌子上摆放着早点。
圣母叫二人过来同坐,用膳间提起使臣出使延祇一事,大有询问下一步该如何的意思。
李景漫不经心道:“杀回去”。
桌上二人呆了一呆,“杀回去?刚派出使臣,便出尔反尔,怕是不妥”。
李景缓缓道:“延祇入侵我古凰之时可曾派人通知?他不义,便不要怪我不仁”。
凌冽的杀气瞬间充斥着整张桌子。
李景拱手道:“如今我与凰儿已然成亲,便是古凰臣子,家国有难,不可置之不理,斥候有报,延祇右宫王古月已经率大军压向元谷关,大梁二十万精锐再过三日便可抵达关隘,届时可将古月大军杀至古凰境外”。
“那使臣?”
“不过是教延祇中宫与左宫向古月施加压力,延缓他攻打元谷关的计策而已”。
云凰此时方才明白那日他说的兵不厌诈四个字的意思,看着他的侧颜,不知为何,总感觉他远比满是阴谋诡计的凤栖琴更善于心计。
出了凰宫,一路上无话,云凰远远跟在身后,不知在想着什么。
李景长出一口气,停住脚步,等着身后的人赶上来。
云凰行至身侧,不知他要干什么,也不问,同样停下脚步,静静等待着。
李景疑惑道:“你不问我为何停下来?”。
“停下自然有停下的道理,又何必去问”,云凰正视着前方,从更衣出了广宫门的那一刻到现在,她已经强迫自己接受了成为大梁太子妃的这个事实。既然接受了,那就再没什么比它更可怕的事情了。
“我们去走走吧”。
李景迈步走在前面,往凰宫后面的群山行去。
云凰跟在身后,一句话也不说,像是一只兔子。安安静静,隐隐之中有她身为公主与太子妃的气质在里面。
李景感觉的到,相比任飞烟那个小姑娘,想要控制云凰,并不是他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容易。
从离开洛都,不,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之时他就已经有了一个想法,而云凰,在此刻成了实现这个想法关键的一环。
至于任飞烟,更像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物,无法割舍,也无法接受。
从山上可看见凤凰城全貌,亦如他当时在城外看见的那样,这只凤凰展翅欲飞,激情而蓬勃。
耳侧传来声音:“你既然不想嫁给我,又为何会同意?”。
云凰长吸了一口气,喃喃道:“你既然不想娶我,为何也会同意?”。
李景愣了许久,他不知道答案,再一想,似乎没有答案,他必须娶她,她也必须嫁给他,毫无反抗的余地。
李景想起了自己呆过一夜的那个小茅屋。
“来的时候,我在一个……一个百姓家住过一晚,当时觉得他们活得毫无意义,现在发现,活得没有意义的却是我自己”,自嘲一笑,目光如剑,凌冽而锋锐,伸手指向万里山河朗声道:“往后,你便是这天下的皇后”。
云凰一呆,纵眼望去,尽是故土,“你不怕我让母上杀了你?”。
李景微微一笑,“想让我死的人太多了”。
“难道这天下就是你活着的意义?”
“不是”,李景回答的很干脆。
“那是什么?”
李景反问道:“你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云凰秀眉微蹙,半晌道:“以前是为了成为母上那样的女人”。
“那往后呢?”
“往后,是为了辅佐一个男人,得到他想要得一切”,转身看着李景,一字一顿道:“你活着得意义,便是我活着得意义”。
李景呆呆看着那个女人俯身捡起一片叶子,放飞在风中。
许久说不出话。
半晌道:“过几日我要去元谷关”。
云凰没有接话,转身往山下走。
李景顿了顿,随即跟在身后。
那个名叫轩南的客楼最上层,传来一声咆哮:“跟丢了?”。
李景暴怒,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护卫,竟然能被那个小姑娘甩开。
紧蹙着眉头,半晌吐出两个字:“去找”。
古凰九州十六城的典籍尽数放在案前,“啪”一声合上,烦躁的伏于案前,仔细思索着任飞烟会去往何处,门口处,云凰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
瞥了一眼桌上的典籍,将汤放在一边,那些未看的典籍被收到一边。
最底下的书封面上写着三十六计四个蝇头小字。
她将那书抽走。
“喝点汤吧,古凰十六城地理风土与大梁出入甚大,与其这样慢慢看,不如我讲与你听”,回身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翻开那本书。映入眼帘的,是瞒天过海四个大字,相比书封上那几个小字,更加具有阴谋的味道,隐隐之中,透露着一股杀气。
“飞剑山之变是何人起事,平息事变之人在哪里?”,李景揉着眉头,低声道。
云凰合上书缓缓道:“书生于钦年三考科举不中,伙同飞剑山山贼,霸山称王,云宣十九年,大将赵飞燕率部踏平飞剑山,斩于钦年于乱阵前,同年十二月,赵飞燕领兵驻守四桶关至今”。
李景微微睁开双眼,端过热汤,呷了一口,碗于空中定住。
“莽长山变乱也是此人?”。
“正是”,云凰紧紧将那本书捏在手里,她已经猜出此人要做什么,起身从书堆里翻出有关赵飞燕平叛治军的全部典籍,呈于李景面前。
李景接过书,放在手边。
“这书我可以带走么?”,云凰轻声道。
李景抬头,看清了她手中的书道:“可以,记得还我”。
李景拿起笔,匆匆在纸上写下四个字“速至元谷”,交予云凰道:“调他去元谷关,古凰兵将我不熟悉,得他来调动”。
“不是有胡元绝将军坐镇么?”,云凰疑惑道。
“单有他一人还不够,赵飞燕精通骑射,统领骑兵要比胡将军更擅长”。李景目露精光,转头看向云凰道:“要杀,就杀至延祇城墙之下”。
云凰一呆,伸手接过那张纸,半晌未说出话,深深看了李景一眼,匆匆出了房门。
“来人”。
门外走入侍卫。
李景道:“拿给军机处,教他们速备物资,明日送往元谷关”。
那侍卫匆匆拿纸出了门,纸上尽是一些制备烟花之用,硝石木炭硫磺占了多数。
清晨,城门还未开,白衣白袍,已经站在了宫墙之下。
云凰解下自己的披氅,围在李景身上,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耳边传来驱马之声,城门还未大开,身后十六骑尽数涌了出去,卷起一阵黄烟。
朝元谷关外望了一眼,云凰起身进了马车,只听传出一声淡淡的声音道:“回宫”。
马车调了个头,向来时的路上折返了回去。
凤栖琴身披褐色大氅,怀抱暖炉,远远看那一队骑兵出了城门,喃喃道:“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