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我其实不是很伤心。
叮叮——叮叮——
自行车清脆的铃声从不远处传来。
当我在街头,看边伯贤和她路过时,其实不是很伤心。
尽管那天下了小雨,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了两小时,食盒里的饼干早凉透了。
为什么要烤饼干,找不到理由。
我不过存着侥幸心理,想在秋天结束前见他一面。
但真正见到他,又不在是想象的场景。
说来好笑,边伯贤他从不在我想要的场景里。
有人把人生比作小说,但小说大多都会有个圆满的或是充满遗憾的结尾,但现实不是。
现实中多年后的某个平常下午,没拿稳的盘子突然落碎,那一刻我明白了,原来那天及时止损,才是最好的结果。
昨日之日不可留。
睁开眼睛时,我躺在松软的大床里,窗外的蓝天又高又远。
这是一处偏僻的县城,而我的房子在县城更偏僻的角落。
偶尔掠过的车流声,邻居家时有时无的犬吠,这里安静得不像话。
邻居家的似乎有人回来了,人声熙熙攘攘,夹杂着孩童的笑闹。
门铃响起时,我仍然维持躺着的动作,手背也放在眼皮上。
门铃又响了一声,我拖着虚软的身躯下楼开门。
木楼梯的声音吱吱哑哑,路过客厅时,镜子里的我头发凌乱。
门铃又响了一声,“来了~”我应和着,小跑过去拧开木门。
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背着书包,像是刚放学的样子,他怯生生地看着我,稚气未脱的脸上有一丝不显眼的好奇。
我挠了挠头,友好地弯了弯嘴角,“你好呀,有什么事吗?”
小男孩抿了抿唇,抬手递上一个食盒,“妈妈让我拿给你的。”
长长的羽睫在男孩眼底投下一片阴影,他顿了顿,添了个自我介绍,“我叫严决,住在隔壁。”
严决别扭的样子不失为一种可爱,我愣了愣,唇边的笑意多了几分真实。
“谢谢你,我叫钟一,以后我们就是邻居啦。”
“嗯。”严决点了点头,瞟了眼我身后的屋子,客厅是一些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看见那几盆花花草草,严决的澄澈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要进去玩吗?”我好心地问道。
“不用了,”他有些不舍地收回目光,“妈妈让我快去快回。”
“这样啊,那帮我和你妈妈说声谢谢。”我没强求,看着小男孩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院子口,走出好远的严决第三次回头,看着我摆了摆手,“我下次再来!”
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好的!下次一定进来玩!”我大声回复道。
小男孩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我拿着食盒关上了门。
小清新餐布包裹着的食盒里,是白白软软,饱满圆润的大福,不知是什么口味。
我坐在藤椅上,取出一个吃了口,草莓的香甜混合着奶油顿时在口腔弥漫,从舌尖扩散,那种不腻的甜味在大脑皮层产生。
是春天的味道。
“钟一,如果多看我几眼能让你考个好分数的话,我不介意让你看个够。”
“如果把看漫画的时间用在学习上,你也不会只考这点分。”
对他的注意开始得毫无预兆,记忆里他的形象也不负众望地,不近人情。
我容貌姣好的前夫保持着一贯刻薄的形象,路过了我的高中和大学,最后是二次就业。
他也不总是这么难以接近,偶尔的偶尔,他也会露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温柔。
比如高三的某天,城市的某个烘培店,他没有计较我失礼的举动,关心我的语气近乎温柔。
“你在发烧。”
他重复了一边。
“钟一,你在发烧。”
那时疑似他喜欢的人正牵着别人从窗外路过,我担心他看到会难过,正傻子般捂着他的眼睛,然后他拉下了我的手,这么说了两句。
那一刻,我的体温和对方的眼神,直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
我确实发了烧,之后还林妹妹附体般晕倒了,是他背着我带我回家。
那次父亲和他初次打了照面,我没想过他们在以后还会有什么渊源,也没想到,他对我表现出的关心,只是为了博取其他女人的注意。
那时候枫叶似火,一朵一朵团簇在枝头似红云。
不过道路旁的不知名小树,叶子快落干净。
我等到华灯初上,萧瑟的秋风卷走枝头的最后一片叶子,也没见到想见的人。
正心灰意冷之际,街对面驶过熟悉的自行车,清脆的铃声富有穿透力。
那两个言笑晏晏的人再熟悉不过,鬼使神差地,我拨通了他的号码。
号码的主人拿出手机,皱了下眉,却并没有接通。
他若无其事地与车后座的女孩谈笑风生,与此同时,听筒里传来滴滴滴的忙音。
我曾经因为一个很不现实的理由,想要自己变得更好些。
我绞尽脑汁地学习,不厌其烦地练过琴谱,日复一日地瘦身减肥,只为了更接近那个人一点。
可是那个时候,我分不清是因为虚脱跌倒的疼痛,还是听见忙音时的心痛,哪个更让我麻木些。
直到现在,偶尔我梦中惊醒,才明白那些都不算什么。
比起现在的撕心裂肺,那不值一提的心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
日历一如往常翻过,距离妻子离家出走,已经一个星期过去了。
人的习惯很可怕,比如今天回家开门时,边伯贤还以为能看到亮着灯的客厅。
很遗憾,在他面前的只有黑灯瞎火,为此边伯贤反常地愣了十几秒,才走进了家门。
他开了灯,坐到了沙发上。
不过一个星期,原本井井有条的家,连物件的摆放都凌乱了许多。
当然不是生活不自理,相反,少年时期早当家,基本的家务边伯贤还是熟悉的。
不过,剩他一个人的话,这公寓也只是一个休息的地方罢了。
旁边沙发的位置,她总习惯在那里等人。
有时候是坐着,捧着一本书在看。有时候是躺着,小小的缩成一团。
边伯贤曾经以为,不管走多远,不管去做什么,只要他回头,那个人总会在身后等他的。
他的妻子,总归在等他的。
现在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白纸黑字,分分明明。
边伯贤犹豫着拿出手机,这么多天第一次拨出那个号码。
“嘟,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边伯贤的眉头拧了拧,突然有些无所适从的谎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