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涟有孕已经近七个月了,胃口好了起来,人也微微丰润了一些。
时值十月,已经是深秋了,郡主和齐国公去城外庄子上休息个把月,也是顺便求神拜佛,求申涟能顺利生产。
家里竟然只剩下这一对小夫妻。
齐衡觉得挺好,早上在妻子的被窝里醒过来,摸摸妻子的肚子,晚上回来和妻子吃饭,处理完公务,再和孩子说几句话。
齐衡最近当官当得还不错,只是有个贪墨的案子不太好处理,申涟也不去打扰他。
就在晚间,齐衡早早理好了公务,和申涟说着闲话,齐衡说:“孩子的名儿就等着生下来再取。我取名,你取字。多好。”
申涟就说:“偏你这么懒惰。连想也不愿意想的。”
忽然云心掀帘子进来回道:“钱家的三奶奶来了,说要见大娘子。”
申涟放了茶盏:“她来做什么?我自来也没见过她。”
齐衡把脸拉下来道:“钱家的三郎钱松牵扯进了贪墨案,恐怕她是来说情的。不论她说什么,你直接推了就是。”
申涟进了前厅,给钱家媳妇奉了茶,满面春风道:“唉,我这人不爱出门,再者如今身子沉重,不然早就上门拜见了,你可不要见怪。”
钱娘子抬眼看时,只见申大娘子眉眼盈盈,虽然挺着肚子,但四肢仍然纤袅修长,并不发福,仍然可以说是十分美貌的。
钱娘子便说:“申大娘子说这话没的叫人打脸,都是我们不懂事。”说罢,叫人奉上了两套头面。一套是赤金镶东珠的,一套是翡翠的,十分华贵,“没什么好东西,只让大娘子玩着戴吧。”
“这我可不敢收。”申涟挂着笑意,“你能来就是看得起我了,怎么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钱娘子又说:“我的来意想必大娘子知道,也不求我家那个能全撇开,能照拂我们一分也尽够了。听闻大娘子有孕,齐大人身边也没个知心的人。想是大娘子身子沉重,一时照顾不到也是有的。我这里有两个绝好的丫头。”
说完,她后面就站出来两个姑娘。
这两个姑娘在她后面低着头,申涟还没看到,此时站了出来,就能看见脸了。这两个姑娘都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燕瘦环肥,反正都差不多了。
钱娘子还在那里絮絮地说:“毕竟是齐大人这般人物,身边没几个人也不好看。”
“钱大娘子,你这不是让我为难么?”申涟说道,“难道我是那不能容人的人?官人看不上,我有什么法子。两个姑娘这么貌美,何不去讨个正经前程,又何必在我们齐国公府熬这个灯油呢?”
钱娘子却不信。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这两个丫头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女子,一个赛一个的标致。齐衡当年要死要活的非盛氏不娶,结果现在和申大娘子孩子都有了。就不信他见了这两个丫头不动心。
“这两个丫头都懂事,断不会给申大娘子添麻烦――”
“这不是添不添麻烦的事,是我从来不作我家官人的主。”申涟拉下脸来,“你若不信,我把官人叫出来,大家对面说个清楚。”
话音未落,只见帘子一掀,齐衡走了进来,“把什么说清楚?”
齐衡看面前站着两个妙龄女子,心里已经清楚了。他以为自嘉成县主那件事情之后,再不会有人在他面前这样了。可惜,钱娘子的脑筋并不清楚。
钱娘子继续说:“本来我不该多话――”
“夫妻乃天理,三妻四妾是为贪欲。齐衡有一贤妻已经足够了。美人很好,可齐衡在此上没有什么念头。至于钱松的事情,自然有刑部秉公处理,我是无权多问的。钱娘子还是请回罢。”
说罢,那两个美人他竟然一看也不看,只坐在申涟旁边,俩人你看我我看你。
钱娘子碰了一鼻子的灰,只好走了。
申涟叫住她:“头面也拿走吧。多谢美意,但我原也不缺这个使。”
“你做的很好。”齐衡捏了捏申涟的手指,半晌才说,“要么我再给你挑几套头面?”
“我要它做什么,左右也不缺。”
齐衡扶着她往卧房走,途中还问,“你那样回绝,不怕她反咬你妒忌?”
申涟歪头道:“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反倒说我妒忌?”
“唉唉,衡哪里敢呢。不过是怕她说你,你又生气罢了。”
申涟便笑了起来:“旁人说什么能怎么样。你若是好女色的,至于你我成婚三个月,你往书房里睡两个月么?”
齐衡的一张俊脸在夕阳里红了个通透:“是我那时有眼不识金镶玉。委屈娘子了。”
“你要知道,我永远也不会做你的主。不论什么事情,哪怕别人都逼你,我也不会逼你。你在我孕中不纳妾,我只感佩你对我的情意就是了,何须为了贤良的名声给你我两个人找不痛快?”申涟反手将齐衡的手握紧,“其实你若是变心了,我也是不能拿你怎么样的。凡事单凭你的良心罢了。”
齐衡听她说话,只觉得处处贴心。他微微弯下腰,贴了贴申涟的脸儿:“你放心。我自心里有你开始,这一生就都是你了,再没别人。”
不上半月,郡主和齐国公就回来了。再一转眼,就入了冬了。
因为年关将近,齐衡也忙碌了起来。
这一日,齐衡上朝去不久,申涟便觉得肚皮一阵一阵的发紧,身子发沉,赶紧让云心去找了稳婆。
因着日子还早,太医和稳婆看过了,说确实是要发动了,不过要生还是早了些。还是赶紧多吃些东西攒攒气力。
申涟此时也是心慌得很,虽然胃里也不好受,好歹还是噎了几块山药糕,就着桂圆汤咽了。
郡主又进来好生安慰,一直坐到了中午。
一直到未时,申涟才觉着肚腹里一阵一阵抽紧,而后翻江倒海一般的疼痛起来。她咬着牙关,仍然忍不住呻吟出声,才觉得这生孩子当真是疼极了。
她脑子里面断断续续想着齐衡,又想,这孩子若是生得不好看不聪明,那可真是太令人难过了。
稳婆对申涟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走神的性子感到可怕,连忙喊道:“大娘子,您得使力啊!”
申涟皱了皱眉,才一动,便觉得撕心裂肺的疼――好在她不爱喊叫,攒着力气慢慢的用,倒也还算顺畅。
李冲早早就在待漏院等着齐衡下朝,齐衡出来看见他,便问:“你怎么来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大娘子发动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齐衡几乎是跑出了宫门翻身上了马,还回头问李冲。
“还是早上的事呢,兴许这时候已经生了吧……”李冲挠了挠头。
齐衡一路狂奔,刚进了内院,就看见齐国公和郡主神色焦急,“衡儿莫急,太医和稳婆说还算顺利,毕竟是头胎,折腾一天也是有的。”
“怎么没有声响呢?”这样的冷天,齐衡还抹了抹汗。
正待说话,只听屋子里传来一声极痛苦却也极短促的叫声,齐衡的心立刻揪了起来,接着便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
紧接着,稳婆便出来报喜:“大娘子生了!是个极漂亮的姐儿!”
齐衡舒了口气:“我娘子如何了?”
“大娘子一切都好。”
郡主笑逐颜开道:“这丫头和衡儿有缘,一听爹爹回来了,立刻就出来了。”
齐国公笑道:“衡儿一向就喜欢女孩儿,这下遂了他的心了。”
于是一叠声的给赏钱,全是郡主和齐国公料理。齐衡一抹身就进了卧房。
屋里血腥气还很重,小小的孩儿放在申涟身边,已经安稳睡了。
申涟似是不大舒服,齐衡连忙问:“你觉得怎么样?还有哪里不爽快?”
“还好。”申涟答道,“只是睡不着,觉得累。”
齐衡坐下来看了看女儿:“她真好看呢。”
“红通通的,看不出什么。”
“名儿我已经取好了,就叫迎儿。我一进门,她就迎着我出来了。”
申涟嗤笑道:“迎者,逢也。凑巧而已。”
“你别急着笑我,还要让你取字呢。”齐衡端过晾了一会儿的汤水,“来,先喝一口。”
申涟就着齐衡的手喝了几口,头上又冒了汗。
齐衡便拿绢子给她拭了。
“就字‘欣时’吧。小女来迎己,聚众皆欣时。”申涟毕竟累了半日,说了一会儿话便睡了。
自迎姐儿出生之后,齐衡已经是有女万事足。旁人都喜欢儿子,唯独齐衡头胎得了女儿,高兴得了不得。
申涟都笑他:“再过几年,元若只怕就要重写左思的《娇女诗》了。”
齐衡不由得嘿嘿一笑:“左思有两个女儿,若咱们迎儿是惠芳,那你还得给我生个纨素。”
申涟无可如何,只能不理他。
迎姐儿满月,宾客盈门,都知道齐衡太喜欢这个女儿了,好听话一车一车的往外倒。齐衡在官场上是不苟言笑的,此时抱着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他自己笑得见牙不见眼――若是旁人倒可理解,可惜了齐大人那么大一双眼睛,还能笑成这样,可见是真的高兴。
不过那小丫头也是真的好看,眉目分明,眼睛很大,很像齐衡,口鼻耳朵,皆与申涟肖似。
明兰家的团哥儿已经两岁了,在明兰怀里跃跃欲试,要碰齐衡怀里的妹妹。
齐衡站起来,笑着告诉团哥儿:“妹妹还小,你可碰不得。”然后就走了……走了……
凡是说要结娃娃亲的,齐衡都笑着拒绝了,不过笑得不够好看。
强烈安利左思的《娇女诗》!!!我爱死惠芳和纨素了!太可爱了!
于是萌生了齐衡重写《娇女诗》的想法……然而我笔力不够,写出来怕是废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