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鹭离森_KUN
（9）
昏黄的走廊，木梁上悬挂的简易灯泡随着微风来回摆动，影影绰绰，昏昏黄黄，风卷着沙粒敲打在玻璃灯罩上，叮叮咚咚……八十年代老式的小座钟，忽然准点报时，沈修熠总觉得耳边有人在窃窃私语，温热的气息吹拂着耳道，些许瘙痒，他睁开眼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有些迷糊，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望着窗外，黑洞洞什么也看不到。“零点？怎么感觉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转头盯着门口餐边柜上放着的座钟，白色有些泛黄的表盘上，时针和分针同时指向十二。沈修熠站起身自己的鞋子不知道哪里去了，只能打着赤脚站在木地板上，屋子内一丝变化也没有，顾云安没回来过。他记得自己进屋的时候留意过时间是晚上八点半，究竟是什么样的重要形成需要顾云安和热合曼聊这么久？
“咦……奇怪，我的鞋子呢？”沈修熠为了找自己的鞋子甚至整个人趴在地板上，床下黑漆漆，塞满了杂物，沈修熠觉得就算他睡前胡乱踢飞了鞋子，大概也不会是在床下，便拍了拍身上的沙土站起身。他走到圆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发了一会呆，忽然有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种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一个沙哑分不出男女的声音亦或者是许多人的声音，这种情况在他的这半生中出现的次数太多了，总是会有人默念这什么就好像是下着巫毒的咒语，又像是念经超度，“呜呜……哈萨卡……萨南……萨卡……”这声音扰得沈修熠头晕脑找，他继续一粒芬必得缓释胶囊来解救这因为该死的幻听而引来的疼痛。
他晃悠着身体走到自己随手丢到墙角的背包旁边，因为太疼了导致他十分暴躁的对待自己背包，期初还有耐心一件件的翻找，最后直接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全都倒在地上，然后跟个疯子一样用手不断地划拉着，疼痛就随着那有语言韵律的吟诵咒语，一个节拍，一个节拍的跳着疼痛，他感觉到太阳穴处的血管随着急速的心跳和节拍鼓动着，就好像在这样继续下去，血管就要爆裂，鲜血就要从中喷涌而出了一般，而自己会死于失血过多。“云……云安？慧然……”沈修熠双手扶着自己的脑袋，忽悠着站起身，身体跟随痛处而颤抖，他跌跌撞撞地到达门口，双手费力的从自己的头上移到老旧的门把手上。
沈修熠伸出手指颤抖着扣动着门锁上的按钮，非常用力却如何也打不开那简易的锁头，他用力的眨眨眼，好不容易才将画面控制在自己的眼眶里不在晃动。然后非常夸张的深呼吸，就好像瞬间吸入大量的气体然后在瞬间将肺部全部的气体都排出体外，接着稳住手指，捏住旋钮，轻轻地转动，木门嘎吱一声，开了。此时沈修熠已然是满头大汗，头痛，胸腔也随之一起疼痛，他疼的用力捶打自己的头部，但无济于事，那种难过的感官并没有放过他而是愈演愈烈，忽然沈修熠觉得自己的脚背上有种湿乎乎，微微痒的触感，扶着门框慢慢垂下头，黑色的细长的东西从走廊里往屋里爬，看起来像是细小的藉由身体肌肉收缩而坐蠕形运动的多细胞无脊椎动物，走廊里昏黄的光芒映在他们光亮的黑色的环节皮肤上，细小的触角接触着沈修熠光洁的脚背，从上面爬过，向不同的方向去了。
沈修熠倒是不太怕这些黑色的蠕虫，只觉得它们细小的脚在自己脚上爬过，微微凉忍不住的瘙痒让他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门外吹来一阵风，合着沙漠的土腥气，这风让他的头痛似乎好了一些，沈修熠眼前的重影也消减了不少，他不想踩到这些蠕虫又找不到鞋子，所以像是太空漫步一样划拉着往外走，他甚至对这些蜂拥而至的虫子不感到一丝意外。对于一个研究海洋、地质的人来说，哺乳类动物和多细胞无脊椎动物其实没什么分别，甚至哺乳动物还不如它们，蠕虫有无限再生机制，能够无限延长生命，而人却不能，无论对于哪种生物他似乎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仁慈。他像划水一般走到长廊里，伸出手臂抓住楼梯的栏杆，长廊的地板甚至看不到本来的面目，密密麻麻全都是涌动的黑色的细小身影，他们努力的，缓慢的向前。
“顾云安！顾……顾云安！”沈修熠一点点的像楼梯口移动，旁边锁着门的房间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任何人回应他。轻叹了一口气，只得继续像只划水的鸭子着往前走，心里暗忖，人都去那里了呢，是都睡觉了吗？这么多虫子，只有我一个人发现？他边走边伸手拍了拍路过的房门，丝毫没有动静，看来屋里没人，他想推回到房间却又觉得这个念头的产生让他的脑壳就好像炸裂开一样，剧烈的疼痛感传遍他的四肢百骸，心里有个念头，不管怎么样他总是能找到布洛芬止痛药的。“……哈萨卡……萨南……巴萨卡……”那声音在他耳边越来越清晰，就好像说话的是一条腹部贴着地面沙沙行走的响尾蛇，每个尾音都跟着尾端的角质环震颤。他以为自己听不懂，但又冥冥之中觉得这语言似乎在指引着他，越往前走声音越清晰，那嗡嗡的震颤声一下一下钻进耳道，敲打耳蜗。
费力的下了楼梯，大厅里依旧是空无一人，甚至没有一丝迹象，就好像除了他谁都没来过。沈修熠听到藏水的地窖里有什么响动，头疼已经渐渐止住了，似乎他已经不需要布洛芬，似乎只要他摒弃了回去这个念头，头痛就慢慢的消退了。他跟着奋力收缩身体的黑色蠕虫朝地窖走去，地窖的入口非常窄只容得下一个成年男人的宽窄，他弓着腰走继续向下走，地窖的尽头亮着煤油灯，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分，吹得那煤油灯的火苗胡乱的摆动。沈修熠无奈的继续向前，疼痛让他无法顾及这诡异的气氛，走到尽头一扇同样的木门，低下头门缝里透出亮光，有人影闪动，这让他心里一热，用尽全力推开木门。
木门被他用力的一推晃动着打开了，沈修熠被眼前的景象和屋里散发出的血腥气感到恐惧，小小的地窖里，塞满了一些和他一同来的熟悉面孔，一共九个人，靠近最门边的是伍晓乐，她旁边站着的是杨计何以此类推，常简石、索晓霜、胡宁翰、方宏悟、胡满、阚又寒、宁宏樊，他们都穿着紫红色带着兜帽的袍子。接着忽然耳边的呓语变成了医院里心跳呼吸机，机械的“嘀……嘀……嘀……”接着一种像是砸碎了的八音盒，残破的叮咚声响起，这群人围成一个圈来回的晃悠，而被毫无预兆打开的门以及突然出现的沈修熠似乎对他们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你们！杨工……”沈修熠抓住一个穿袍子的人，推到一边，是杨计何，他对沈修熠的举动挤不反抗也不做任何反应。沈修熠透过缺口，看到对面墙壁上画着奇怪的图形，像是有很多触角的软体动物的触角，目光平移，视线里出现了一男一女，他们被绑在柱子上，男的是那个没说过话的生物科学研究生苗琦而女的是今天晕车吐得很厉害的柴彤，他们低垂着头一动不动，浑身赤裸，腹部的皮肤被剖开，撕裂的皮肤被铁钩子勾住向上拉，甚至能看到皮肤从肋骨上撕扯下来的痕迹参差不齐，白森森的骨骼上残存着淡淡的粉红色，内脏和肠子留了满地触目惊心，沈修熠甚至能看见混在血腥里，苗琦破碎脏污的黑框眼镜。
“你们！你们……杀人！为什么杀人！你们都干了什么！”沈修熠大吼着冲到人群里拽着他们的衣领怒吼着，血液侵染了他光裸的脚，他声嘶力竭的揪住这些人质问道，可这些人安静的可怕，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们脸上毫无表情，与其说目光空洞，不如说他们的专注点都在墙上的图腾以及被毁坏到惨不忍睹的新鲜尸体上，任沈修熠怎么推搡、捶打都没有任何反应。他们这样像是根本对他施加的暴力不屑一顾，在这样僵持状况下沈修熠觉得自己筋疲力竭。
地窖里似乎空气稀薄，他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被人丢在岸上，严重缺氧的鱼，震惊、恐惧、愤怒充斥着他的内心，他的大脑。忽然那些人开始有了动作，他们继续围成一个完美的环形，围着尸体吟诵咒语，然后做一些像是印度瑜伽一样的动作，口中反复的只念一句“呜呜……哈萨卡……萨南……萨卡……”。这一切在沈修熠眼中就是一场赤裸裸地邪教献祭，而面前穿着袍子的他们全部都是刽子手，不知是早有预谋还是这里有什么能能量让所有人都丢失了理智变得丧心病狂，他快步向后退去，脚下蠕虫管状的身体被他踩的稀烂，绿色血液和内脏混合在一起，脚底潮湿而温热，他现在丝毫顾不的这些，踩着蠕虫的尸体一路往地面上跑去。
沈修熠步履蹒跚的奔跑，空气挤压着他的肺部，嗓音嘶哑：“顾云安！许惠然！小丁！小丁！你们都在哪里……”他的声音跟着奔跑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密，他动用着喉咙里全部的声音嘶吼着这些名字，可是除了门外呼啸的风声，什么都没有。沈修熠敲了这栋土房子里所有房间的房门，无一应答，他的心就好像要沉入冰冷的海底，而强大的压力不断的挤压着他的心脏，让他痛苦的逐渐无法喊出声。他怕，从来没有那么惧怕过，他怕他会在某个房间里看到顾云安也是一具被剖腹的，死透了冷冰冰的尸体。热合曼为什么要怕他，为什么要确认他的身份，为什么要看的的脖子和手臂，这些事情似乎从毫无意义变得意义非凡，可无论如何他也想不清。
沈修熠呆立在勘探据点土楼的大厅里盯着紧闭的大门，也许这是个梦，因为旅途劳累所以，从一个疯狂的想象在自己可笑的大脑里演变成了一场杀戮，沈修熠想到这里抽了自己好多个嘴巴，嘴角被打烂了，嘴唇肿起来。这不应该是个梦吗？这不是梦吗？沈修熠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混乱了，他知道自己身后是地窖里出来的犹如行尸走肉的邪教徒，时间已经不给他多想的机会，沈修熠快跑了两步用肩膀用力的顶开那被强风的力道压得如磐石一般的大门。“不！不！不！这是个梦……这是个梦！快让我醒过来！”沈修熠惊恐的瞪大双眼，想向后退，但又退无可退。面前是他梦里出现过的神殿，那神殿赫然矗立在不到两百米的沙丘上，沈修熠盯着门外一窜延伸至宫殿入口处的脚印。
“云安……”沈修熠不自觉得说出顾云安的名字，那鞋印是顾云安的，他的鞋子是找到经常合作的只做野外装备的工厂特质的，鞋底的脚印里有一朵像是海浪一样的祥云。此时，沈修熠不能再迟疑他跟着那脚印向着沙丘上的神殿走去，他毫无选择，只能义无反顾……他已经完全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梦境还是现实，自己忽然就变得异常软弱，不断在心里祈祷着少女出现，他不求少女拯救他脱离苦海，只想要问一句到底是为什么……一万遍结束他到了神殿巨型的拱门，从里面传来了，“呜呜……哈萨卡……萨南……萨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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