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过得两日,有战报传来,道是三路清军已近贵阳了,天子战战兢兢连夜将一众朝臣请至家中,大明朝中无人,说是一众朝臣,也不过将两张八仙桌围满的人数,三句话后,诸位朝臣便敲定了让李定国率军出征。
李定国早有出兵之意,自然应下,天子见他应下,得意忘形连连劝酒,李定国皱眉推辞,只道自己还有要事,而后拂袖离开。
天子面上紧张不已,追出门外,连问何事,而后看见门外扮作侍从举灯等候的李易欢,脸上便是一个恍然大悟的笑容。
李易欢缩了缩肩膀,只恨不得自己从未出现过。
又过一日,李定国遣使者前往川东,联络夔东十三家发兵进攻重庆,用以牵制清军南下步伐。
第二日,昆明城外驻扎的兵马开始整备起来。
又两日,率部向东,李定国带兵欲往双河口,三路驻军中,又遣冯双礼驻军安岭,让他带兵与清军中路相持对抗,李成爵在凉水井守卫南路,白文选守北路,镇七星关。
李易欢依言女扮男装在他军中跟随,心道:
李易欢本来爹爹似有几分高兴,但没过半日,时至傍晚,军将出帐挖土做灶的时候,爹爹他在人群里发现了乔装跟来的大哥,脸上难免有些不好看,心情这才变得不好了。
想起这些年来李定国对李溥兴在科举入仕一途上的殷殷期盼,她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声。
李易欢读书人,这三个字在爹爹看来,就等于是他对大哥还有我两个弟弟的所有期盼,大哥此时不好好在昆明呆着,反而要来军营,想必爹爹心中已是怒火腾腾了。
李定国脸色不好看,李易欢的脸色也惨白中透着淡青,她日日夜夜做恶梦,日日夜夜梦见刘氏,日日夜夜梦见自己和李定国一并被天打雷劈甚至烈火灼烧的场景。
李易欢等到再过几个月,我就不再是晋王妃了,我和爹爹重新做父女。
李易欢老天爷,求求你,错事全都是我做下的,和爹爹无关,你若要惩罚,就朝我来,莫要怪罪爹爹,都是我的错——
李易欢他只将我当成女儿,他是被骗了,所以才娶了我的,他是无辜的……
梦里见证那些场景的时候,她慌乱哭泣,醒来后却平静地出奇,若非日复一日越发变差的脸色,任谁都看不出她的内心到底有多压抑。
李易欢若是有什么惩罚,都朝我来吧,只要别让爹爹……
她冷漠地想了一会儿自己死后会下什么地狱。
李易欢无论是什么地狱等着我,这都是死后的事了,哪怕是拔舌剥皮寒冰车崩……我都心甘情愿。
李易欢只是……若是如此,恐怕,我再也见不到爹爹了。
一想到‘再也不见’四字,一阵迟来的痛苦袭上她心头,每一个动心的人都渴望长长久久陪伴在自己所爱的人身边,哪怕是死亡也不能让人放弃这一点,可这种想法正是她痛苦的来源。
李易欢我不能这么想,他本来就不是我的,他应该和娘亲永远在一起,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在一起,他们才是相爱的一对。
她用没有表情的表象掩盖内心被野兽撕咬一般的痛苦,这期间,她看见李定国看向她。
李定国收回了目光,他的目光里有一种隐藏着的焦虑,他审视着李易欢,李易欢无法面对他的目光,她觉得他一定是在担忧她,担忧她是不是又在思考李溥兴。
李定国“如果,他不是做好了灰头土脸日夜颠倒,乃至于随时绷紧神经的战斗准备而来此参军作战。”
李易欢果然。
李定国“……只仅仅是一时激动入了军营的话,他多半会被军中那些痞性甚大的‘老油条’给当成哪家的公子哥,被群起而殴。”
李易欢“也许有人会认出来大哥的身份,以爹爹你在军中的威望,他想来不会……”
李定国“威望?”
他摇了摇头,
李定国“我的威望最多只到把总,再往下?”
李定国“且让他吃上十天半个月的苦,吃过军帐之内的苦,他就知道读书的好处了。”
李定国“你别主动去见他,若真要见,不如借故替我劝劝他。”
李易欢扯了扯嘴角,道:
李易欢“是,爹爹。”
李定国“嗯。”
他的手搁在李易欢肩上,拍了拍,忽然又道:
李定国“你大哥他,若是仅仅被打得鼻青眼肿了,倒还好说,若是他一门心思要来做个武夫,战场刀剑无眼,他若是缺胳膊少腿了,你嫂子只怕要疯。”
李定国“他如今自觉翅膀硬了,不听我的,我想了又想,你。”
他顿了顿,声音忽的干涩起来,道:
李定国“你嫂子不在,他多半也只听你的,你务必要劝他回去。”
李易欢点了点头,轻声道:
李易欢“爹爹,其实大哥他,他不是一门心思要做个武夫,他是跟着我来的。”
李易欢“恐怕只有我回去了,他才会想着回去。”
她看着帐帘,被树叶的汁液和泥水染成深褐色的帐帘正轻轻晃着。
李定国的声音愈发干涩,道:
李定国“是么。”
李定国“爹爹并非是要拆散你们,只是,你们终究是兄妹。”
他叹息一声,凝视着李易欢越发憔悴的脸,声音里添了些许慈爱,说着:
李定国“你还小,将来会遇到很多年轻的才俊,等清廷远离神州,大明天子重新入主北京,天下的好男人任你挑,溥兴他实非你的良人,知道么?”
李易欢“我知道。”
她心里想着:
李易欢也许再过几年,我会嫁给除了爹爹之外的某个王侯,用以巩固天子那个草包的统治,也许我会嫁给某个有才学的大臣之子,用以彰显天子‘可以同富贵’的善心,他们必然,不是英雄豪杰就是无双君子,可没有一个会是爹爹。
李易欢爹爹以为我喜欢大哥,其实我喜欢的是他,可他不知道——我只愿他永远都不知道,兄妹悖伦就已经是足够恶心的事了,若他知道我真的对他有意,恐怕会,恨不得没有养过我。
李易欢“我没有想和大哥在一起,不管以前如何,我现在,以后,直到死,都不可能想着和他在一起。”
她说的明明是真话,真话理应是最容易说出口的,可她心里却将‘大哥’两个字替换成了‘爹爹’,她朝着老天爷暗暗发誓,发誓自己从今往后绝不同李定国有任何情爱上的瓜葛,这让她的嗓子变哑了、堵住了,让她本来就苍白的脸变得比石灰还要白。
李定国“我的意思,是让你看开,而不是……”
他脸上多出一点懊悔,
李定国“要是你真的非他不可,无论如何都只要他,我自然会为你们两个办到……其实这也不难——”
他又叹了一口气,最后总结道:
李定国“你是我的女儿,不管怎么样,我都是希望你幸福的。”
她很想说出来,只有和他在一起,真正做他的妻子,她才会觉得幸福,但这样的念头连想一想都让她觉得是一种罪过,于是她说:
李易欢“多谢爹爹,我现在就很幸福。”
李定国看着她,忽然无奈道:
李定国“你有时候,懂事得令人心疼。”
李易欢眼睛一眨不眨地回看他,李定国伸手触了触她眼底那由噩梦带来的淡青色黑眼圈,于是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眶,两行清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落下来,滴在李定国的指尖。
到了晚上,一个小兵给她带了个口信,说是李溥兴在某处某处等她,且叫她一个人去。
口信到达的时候,李定国正全神贯注对着沙盘研究,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李易欢他皱了皱眉毛。
她挪开无意识观察李定国的目光,掀帘出帐。
兵痞“来得可真晚啊。”
李易欢到了,却没看见大哥李溥兴,站在她眼前的是九个面生的男人。
她飞速看了那九人一眼。
李易欢最左边那个人,他手侧有一个很深的牙印,那伤口颇新,约莫是在两个时辰之内被咬出的,而中间有一个人的鼻子上是被谁打断了的痕迹,看那摇摇欲坠的样子,多半也是新伤,而右侧那个,他的头发不知被谁给薅秃了一块。
李易欢军中十人为一什,看如今这个情况,眼前这九个人约莫是将新来的大哥打了一顿,然后从他口中套出了些什么,所以他们才能用大哥的名义将我叫出。
她抿了抿唇,忽然觉得一种危险的直觉照顶而来。
李易欢不知道他们叫出我来是为了什么。
有钱有地位的人才有机会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而如今这个年头,乱世,流亡,选择当兵的大半都是流民,他们从来都没有机会读书,没有机会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女人对他们而言就是发泄的工具。
这也是为什么军中一向没有女人的缘故。
不受教化的人会变成魔鬼。
李易欢读书人……
夜静风平,空气里透着一丝闷热,就在她被几双手一起按倒在地的时候,忽然就想到这么一句话:
李易欢这就是……爹爹为什么这么希望大哥做个读书人的原因……
她挣扎着,赤裸的背部在地上蹭地生疼。
兵痞“往日里就觉得他长得漂亮,有点不像个男人,嘿嘿,原来果真是个……嘿嘿。”
李易欢疼……
兵痞“哈哈哈!李家小儿,要不是皮太脆,如今不能动弹,倒可以叫他过来,和兄弟们一起尝尝,看看他这干妹妹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兵痞“干妹妹,嘿嘿,甘妹妹,味道果然是甜的。”
李易欢出门看火伴,火伴皆惊忙,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呵……
李易欢……这就是……报应吧……我嫁给爹爹的……报应……
李易欢……老天爷在看着……果然在看着……
她眼角落出一滴泪,那泪很快就消失了。
李易欢爹爹他……会遇见……什么样的……报应……
李易欢……不要!都是我的错!不要把报应降到,降到他身上……
李易欢我不能——如果我死了!如果我现在就死了!我会下地狱——我就可以去求阎王爷,所有的罪都由我来受——所有的!所有的……
她一心求死,四肢被死死压住无法动弹,于是,意图咬断舌根自戕。
……
她扯了扯嘴角,喉咙里全是血,那血涌出鼻腔,紧跟着是耳道,她觉得自己即将看见阎王爷的勾魂使者。
‘轰隆!’
一声晴天雷响。
一场瓢泼大雨哗哗落下,然后紧随其上的便是‘咔嚓’的闪电。
李易欢……
闪电直垂而下,径直落在她身上,围着她的九个人,一瞬间化作了灰烬。
她僵着躺在地上,大雨瓢泼,满地的泥水里映出她唇畔的血痕,她喉头滚了滚,一道淡蓝的细丝自九天随着雨水落下,落在她眉心,她猛地咳嗽了一声,忍不住翻身,呕出一大口血来,咬去的半截舌头也血糊糊地落了地,沿着发丝落下的雨水像是道道水线倾注,地上的血渍纷纷散开。
李易欢阎王爷……不收我……哈,不收我……
李易欢……爹爹……爹爹……
李易欢阎王爷——阎王爷!
李易欢你为什么要我活着!我死不行么!我下地狱去赎罪不行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泪水雨水在她脸上全然分不清楚。
李易欢我求您!我求您!所有的罪都是我的!您让我赎罪!别去找爹爹——所有的事都和他无关!我求您!
雷声停了,她茫然抬头看天,只见到无尽雨丝下落,她晃了晃,无声在地上匍匐着哭,颤抖着,她又爬起来,抖着手穿衣。
她头昏脑胀,离开那一地血渍和灰烬的时候,时不时地还要从嘴里呕出一口血来。
当她差点因为失血太多而晕倒在半路的时候,有个人伸手来捞她,一瞬间,她又惊醒了。
李溥兴“易欢……”
李溥兴“对不起……对不起……”
她看着鼻青脸肿的李溥兴,笨拙地侧身,她腿间有一种撕裂般的疼痛,舌头的断根处则是火辣又冰凉的胀痛。
李易欢我不想看见你。
她这么想着,一把挥开李溥兴伸来的手,跌跌撞撞自己走。
李易欢等着爹爹的惩罚,又是什么呢?
李易欢娘亲,是你让我嫁给他的,你在天有灵,保佑他,好不好?好不好?别让他受苦,他已经失去你了,娘亲,他的后半辈子一定要——万事如意,一定要,娘亲,您保佑他……求您……
一脚踩空在小水坑里,她跌了一跤,顺势跪在地上,向着不知何处的刘氏祈祷,她磕了两个头,正打算磕第三个的时候,李溥兴叫她的名字。
李溥兴“易欢!”
李易欢原来他一直跟着我。
她反胃不已,蓦地想到:
李易欢难道他想尝尝我这干妹妹的味道?
李溥兴“我娶你!我错了,我这就带你回家,娶你!无论爹他怎么打我,哪怕是打断我的腿,我都要娶你!我带你回家!”
李溥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那么懦弱的,当年我本不应该娶了郑氏,是我太懦弱,不知道反抗,易欢,我不会再那么懦弱下去了,我不会放手了,你原谅我,好不好?等我们回了家,我只对你一个人好……易欢……”
他上前,妄图抱住李易欢,李易欢心惊胆战地爬起来,跌跌撞撞飞奔离开,她不停跑着,竭力无视身上的疼痛,直到一眼看见李定国的营帐,才忽然泄出一口气来。
她扑在帐帘上,彻底昏过去。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然躺在了一条冷硬的粗布被筒里。
李溥兴“爹!我就是要娶她!”
李定国“那郑氏呢?你打算将她置于何处?你想好了没有?”
李溥兴“我……您这是同意了?”
他的声音忽然急促起来,道:
李溥兴“郑氏,我自然是休了她,何其简单。”
李定国“简单?她是谁的侄女,难道你忘了?”
李溥兴“……我没忘,可若不娶她,难道要让易欢委委屈屈做我的妾不成?爹,她好歹也是,也是公主……”
李定国“你啊!”
李定国叹了一声,
李定国“算了,你想休便休吧,对了,你身上的伤还另说,易欢那舌头,又是怎么一回事?”
李溥兴“……这……”
李定国“吞吞吐吐做什么?”
他的声音忽的扬高了,
李定国“那些打了你的人,也打她了?是不是!你身为兄——身为,身为一个男人!为何不保护她!”
李溥兴“……我,我。”
李定国“如此吞吞吐吐,莫不是你一个男人缩在后面,让她替你挨打!说!”
李溥兴晃了晃,低声道:
李溥兴“是……她替我……挨了……打……爹,是我错了。”
李定国“你!”
李定国“你小时候还知道杀狼救羊,如今越长大,是越没有胆量了!竟然让一个女子在你面前挡着挨打!”
李定国“算了……气也无用,你先回去吧,等雨停了,就带着易欢回家,我会让人给你留一匹快马,你好好收拾行李。”
大雨砸落在营帐顶上的声响沉闷得惊人,恍如排山倒海的浪潮。
李定国“醒了?”
李定国“不过一餐饭的时间,你就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舌头还疼么?”
李易欢看着他,缓缓从被筒里挤出身来,摇了摇头。
李定国“自从知道你的身份,我就将自己的身家性命绑在了大明这里,我本想着,自己努力光复神州,等到你长大成年了,你做回公主,将来我看着你凤冠霞帔地出嫁,嫁妆十里,那时候我就可以带着你娘告老还乡,我和她买个建在水畔的大宅院,偶尔钓个鱼,偶尔等你回家来说说家常话,可惜。”
他苦涩一笑,烛光微微摇光,食指缓缓在李易欢唇边停住,忽然一声电母敲钉,他眼中一惊,手指复又收回拳中。
李定国“你娘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如今我也只希望,希望你能安泰。”
李定国“我知道,你喜欢溥兴,如今,我不会再阻止你们了,你开心一些,好么?”
李易欢扯了扯嘴角,僵硬地点头。
李定国也跟着扯了扯嘴角,低低一叹,轻声道:
李定国“你们朱家人,从来都只靠一张脸糊弄人,看上去个顶个的聪明,其实全是一帮草包,你那叔叔,他能想到把你嫁给我这个主意来笼络我,只怕……也是动了好几天的脑筋才想出来的了,你平时看上去还挺聪明,却能被他糊里糊涂嫁给我,原来也是个笨丫头。”
听了他的话,李易欢默然。
李定国“要是……要是你后悔了,或者溥兴实在让你不满意……”
李定国“我总是在这里——我,总是你的爹爹。”
李易欢点点头,雨声簌簌,两人相顾无言。
李定国……
李定国“来,张嘴,我给你的舌根上点药,小心点,别咽下去。”
临睡之前,李定国给她的舌根又上了一回药,李易欢在沉沉雨声里不安睡去,梦里,她的舌头还在,却被判了要下拔舌地狱。
第二日,因大雨瓢泼,泞住了地面,小雨又接连不断,以至于行军速度骤降,军中有人算了脚程,发觉这般龟速之下,所有人紧赶慢赶,一日也最多只得前行个二三十里。
李易欢时间如此紧张,清军南下可不等人。
李定国睡下之后,她倚在床边,凝视着他,双手合十,默默向上苍祷告。
李易欢无论拔舌剥皮,寒冰车崩,还是炮烙刀山……我都生受,死后更愿百倍千倍万倍受之,只求换取爹爹一生顺遂,只求换取大明荣光再现。
正沉沉祷告间,她眼前忽然蓄起点点荧光,荧光引领着她向外走去,雨声潇潇之下,点点荧光笼罩了她,半点雨丝都没有透过那荧光落到她的身上。
正惊疑间,李易欢就听一声鸟鸣,她抬头一看,火光裹挟着一只金色的美丽鸟儿自半空降下。
灼灼火光,灼灼的温度,火光消散之后,一个美丽到了极致的仙人从火光中幻化出身形。
李易欢神,神仙!
她一惊,立即就要跪倒在地对那金色的影子顶礼膜拜。
旭凤“别跪了,膝盖不疼么。”
旭凤“缘机仙子写的命数,我看就是在为难你……幸好这是在凡界,你只是历劫,否则,我必定要让那几个凡人魂飞魄散,永无转世投胎的机会。”
旭凤“自打这场雨开始,我见你哭的次数,竟比过去千年都多。”
李易欢愣愣看着他,心道:
李易欢缘机仙子……命数……历劫……千年……
李易欢……阎王爷不收我,是因为,我是像他一样的神仙……么……
李易欢我是神仙历劫的话,那爹爹呢!爹爹……
她心慌意乱起来,拉住‘神仙’的胳膊,想要开口,却又想起来自己舌头已断,如今已经说不出话来。
旭凤“你想对我说什么?”
李易欢无论爹爹是不是同我一样的,神仙历劫,他都不能输,清兵必须退——那群野蛮的满人,知道什么仁义礼智信,大明必须光复,否则,天下哪里还有读书人?
李易欢所以,所以……
她摊开‘神仙’的手,在上面认真写道:
李易欢“大神仙,你能不能施法停了这场雨?”
旭凤“停雨?”
他抬了抬头,摇头道:
旭凤“不,不能,这连绵数日的大雨乃是天定的命数,非是水神所设下,大势如此,我亦不得更改,我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勒令一下雷公电母,替你杀上个把不重要的凡人罢了。”
李易欢天定的命数?
她茫然看天。
李易欢“为什么,天要定下这样的命数?”
她这么写着,只看见‘神仙’一愣。
旭凤“我不知道。”
他轻轻一叹,又道:
旭凤“穗禾约了我去忘川看花,曼珠沙华,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种出来……曼珠沙华,花与叶永不相见,实在不知,这样悲情的花有什么好看的……”
旭凤“若你种不出来,若能摘下来,等你历劫之后,我送你一株。”
握了握李易欢的手,转身离开之际,他又回头叮嘱道:
旭凤“天上一日,地上十年,你如今经历的一切,都是历劫,都是一场梦而已,所以,将来不管你遇到了什么,都别怕。”
旭凤“我与穗禾去忘川看花,恐怕要有五年不能关照你了,你自己小心。”
旭凤“还有……为防有碍天数,今夜之事,你莫要外传,切记,莫要告知任何人。”
话毕,他又化作金色的美丽鸟儿,飞向天上去了。
定定看着身周梦幻般的荧光,李易欢怔了许久,直到她回到帐中之后,荧光才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