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锦觅一怔,默了默。
蹲在他门口听了旭凤半晌的自我铺垫,她打了个哈欠,头一点一点的,险些睡着。
好一会儿,才听得门轴‘吱呀’一声叫唤,她运了运气,挺起身来,跺了跺脚,正准备朝旭凤再说两句体己话,岂料他开门一抬眼皮,眼光直愣愣掠过了她,惊疑不定,红唇微张。
荼姚“好你个小妖孽!竟还敢来找旭凤!”
锦觅回头,但见比上辈子老了不少的荼姚两眼冒火,纤纤两只素手手心里,琉璃色的火莲花正在缓缓绽蕊。
正欲开口说话,忽然便是一阵酷暑临头的燥热,迷迷瞪瞪间,锦觅浑身一软,倒头栽倒在门槛上,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眉心印堂处徐徐一缕水汽飘出。
旭凤凄凄道了一声:
旭凤“锦觅!”
又凄凄道了一声,
旭凤“母神!”
锦觅看来,看来亲亲儿媳妇儿说得果然没错,荼姚真的是想要我的命。
锦觅也不知我在她寿宴上到底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竟惹来这么大的仇恨。
锦觅多思无益,保命要紧。
她自门槛上挺了挺上身,凝了凝气,倚着门框举诀。
锦觅水克火。
因灵力不足,用不了水箭术这等高耗能的仙术,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唤来千万个水球。
一溜的水球朝着荼姚疾射而去,荼姚反袖一挥,左手火莲火光大作,千万个水球尽数化作蒸腾雾气。
锦觅淡淡看了眼,咬了咬唇,
锦觅甚妙,正合我意。
当下复又念了个剑诀,蒸腾雾气中的水分全然化作赫赫剑光,生龙活虎将荼姚身姿笼罩。
剑气凌凌,荼姚双目一凝,她左手火莲已熄,右手火光猛烈绽放,趁着荼姚全力抵挡雾气剑光的工夫,锦觅愤愤一扯旭凤,喘着粗气,道:
锦觅“闭什么,眼,还不快,咳咳,带我去见,歧黄仙官!咳咳。”
旭凤呆愣睁眼,抖擞一震,立即将她一把抱起,冲出栖梧宫去。
锦觅善哉善哉,我儿还不算太傻。
她看着遥遥难见的栖梧宫,放心闭了闭眼,昏了过去。
就在她昏过去之前,本就分分合合的十片魂魄蠢蠢欲动地甚是欢快,似乎将行崩裂。
恍惚梦境,又似是幻觉。
锦觅“……姜太公?”
锦觅我怎么,又梦到他了……
上辈子所梦的,那个用直钩钓走了游鱼锦觅的姜太公,面目甚肖太微的姜太公,此时此刻,正跋涉在茫茫的混沌间,锦觅恍恍惚惚跟在他后头慢慢走着,见他穿过蒙昧虚无,接天海水无穷无尽就在眼前。
姜太公踏波前行,一只硕大金鳌背驼海岛,岛上翠谷叠嶂,隐隐又一宫阁,主殿之前,青石之上,刻痕深深镌了三个古字:碧游宫。
不过眨眼的工夫,姜太公已然进了碧游宫,锦觅忙跟随而上,就见主殿中帐幔飘飘,四方宝剑供在堂前,殿中无人,唯有倏忽清风,淡淡沉香。
姜子牙“诛仙,”
姜太公缓缓伸手,一手捻算,一手轻点诛仙宝剑,
姜子牙“我与此剑剑灵,似有三生之缘,然而,此剑生灵之日,约在一会元之后,我注定一生难踏仙途,又如何会活至那时?”
锦觅三生之缘?
锦觅愣了愣神,耳畔一个鸿蒙静定的声音擦过:
天尊“既是命定如此,自有你和她的劫数,你只需等着便是。”
姜太公恍然回头,恭敬一礼:
姜子牙“师尊。”
逆光站定的尊者淡淡说道:
天尊“封神已矣,我命你除却名号在榜的,万万不可伤人性命,你却终究还是负了一条冤魂在身,想来你这会元缘劫,当是应在她的身上。”
姜太公面色微惊:
姜子牙“是谁?还请师尊明示。”
天尊“她在你身后,亦步亦趋,如影随形,你若想见她,只需回头,若想留住她,只需伸手。”
尊者身形渐渐浅淡,姜太公又是一礼,迟疑皱眉半晌,又伸手捻算一番,倏而一叹:
姜子牙“原来是……那条瘦弱小鱼。”
姜子牙“……愿者上钩,我只道是愿者上钩,却不料……”
锦觅愣愣看他,对方身形却渐渐飘渺起来,声音亦淡淡消去。
太微“锦觅三魂七魄被你一把琉璃净火烧成了这般零星,若非是本座半路遇见,在这之前旭凤又度了不少灵气稳固她的元灵,她此时此刻还焉能留得性命!”
悚然惊醒,只听见太微一把怒火似乎烧得正旺。
锦觅心中扑扑乱跳,一时间耳鸣头昏,只觉得自己的魂魄似乎真要脱体而出,她悄悄掀起一丝眼皮,就看见夜神正目含忧色看她脸庞,她一惊,夜神一愣。
锦觅原来不是他……
锦觅我怎会想着是辰郎,他正在朝荼姚发火呢,又哪里有工夫来看我?我真是傻了。
手指不自觉握紧,锦觅重新闭上眼睛,夜神抿了抿唇角,一丝浅浅疑惑自他眼中稍纵即逝,他不着痕迹在锦觅手背轻轻一拍。
润玉“觅儿?”
小声呼唤之下,锦觅心中怅然,复又睁开眼睛。
锦觅“大哥……”
锦觅“我没事……别担心。”
她视线不自觉飘向太微,却只看见太微的背影,太微身边不远处是面色苍白、似是耗费灵气过多,正在盘膝打坐的旭凤。
锦觅唔,好儿子,想来救我费了不少力气。
锦觅可惜我实力低微,若是能强大几分,也不用他那么——
她正想着,忽然便是荼姚的尖利声音划破空气。
荼姚无暇他顾,正瞪了一双眼看向太微,厉声说道:
荼姚“锦觅这个小妖孽!完全就是那人形容再生,当年她那般为祸天界迷乱众人心神,焉知她曾经和几个神仙有过不清不楚,焉知锦觅到底是哪个人的女儿!陛下又如何能够肯定这小妖孽就是你的女儿!”
锦觅闻言,又是一阵狂乱的心跳。
锦觅原来我的身份还有待商讨……
锦觅若我不是辰郎的女儿,若我不是……
太微斜背对着锦觅所躺的床榻不过一步之遥,他愤愤上前一步,指着荼姚的鼻子:
太微“住口!本座在你眼里,竟是那般昏聩,竟辨不清谁是自己的子息不成!”
荼姚不但不曾住口,反而轻蔑一嗤,冷道:
荼姚“这小妖孽就算是陛下亲女,但她屡屡诱惑我儿,栖梧宫中,屡有旭凤断袖传言,那时,恰恰正是这小妖孽簪着锁灵簪掩饰性别容貌的时候!陛下难道还能当作不知!”
太微闻言,颤了颤背影,夜神搁在锦觅手腕边的手紧了紧,青筋在手背上隆起,如浮雕一般。
旭凤打坐的身子晃了晃,睁眼,匆匆跪地道:
旭凤“父帝明鉴!旭凤,旭凤从未和锦觅有过那等肌肤之亲,彼时锦觅性情顽劣,性如稚童幼子,并不知情爱是何,我虽心慕于她,却也知道礼仪风度,只愿等她有一朝能开情窍,更是未曾在她还不明事理之时和她许下白首之约。”
太微轻叹一声,复又沉沉向荼姚说道:
太微“锦觅她还是个孩子,不过是容颜生得娇妍了些,又哪里懂这些情啊爱啊的,你性子一向急躁,还未前后证实往日传言,就如此方寸大乱。”
浅叹一声,又道:
太微“虽说你此回是关心则乱,但是仍旧险些做下不可弥补的错事,就先回紫方云宫静心思过一阵吧。”
荼姚不可置信道:
荼姚“陛下!”
太微向她挥了挥手。
旭凤低低道了句:
旭凤“母神,您别生气了。”
太微道:
太微“你先带你母神回紫方云宫去,”
复又唤道,
太微“传缘机仙子。”
太微转身,又道:
太微“她还未曾醒来?”
夜神侧身相让,锦觅慌忙把眼一闭,只作昏迷未醒。
锦觅我不要看见他,不要看,不要看,不要醒过来,等他走了再醒,等他走了再醒——
隔了一会儿,便听见夜神道:
润玉“父帝莫要担心,觅儿她总会醒来的。”
太微“……辛苦你的照料了。”
太微“润玉,你也下去吧。”
润玉……
润玉“是,父帝。”
太微点了点头,又是一叹,手掌轻轻抚上锦觅脸颊。
锦觅他,他怎么又叹气?他是不是,真的变了许多——
锦觅他现在,已经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成老人啦,不然的话,为什么会叹那么多气呢?
锦觅这是不是就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就算我不是他的女儿,恐怕他也不会爱我啦。
太微“阿锦,如此断你和他二人的姻缘,你……莫要怪我。”
锦觅阿锦?他在唤我?可我不是妹——不,难道,难道,我的复生,是他所为?
锦觅还是说,我早就复生了,只是一直未能想起来这一切?
锦觅我是颗葡萄,妹妹也是,可龙怎么能生出一颗葡萄来呢?所以我是,妹妹是……我是谁?
锦觅辰郎?
太微“也许只有这样,我才能留得住你。”
太微“三辈子了……真是生劫易度,情劫难了。”
太微……
太微“是我陷入魔障了,你不是她,自从……她就再也不存在了,魂飞魄散,世间再无此人,那些事,就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了。”
锦觅???
锦觅!!!
锦觅这是什么意思?
她几乎即刻就想起身,好好问一问,问一问太微,太微这句话,是不是她所想的那个意思,是不是他心里有她,他是不是在怀念她。然而她忽然又是一阵窒息,想着:
锦觅他是不是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娘亲跳了临渊台,他便要找我和梓儿做替身,荼姚死了,他便要找方法复活她,我死了,他便要弄出第二个我……是这样么?
太微“我这一次又一次的重来,又是为什么呢?到底是谁同我开的玩笑呢?”
太微“大抵是作恶太多,连天道都看不过去吧?”
太微“我要陷在这样的境地里有多久?”
太微“我以为的六界一统,醒来便是一场空梦……若是,你也是一场空梦,多好啊。”
他沉默了很久,就听一阵嘈杂,有匆忙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缘机仙子的声音响起:
缘机仙子“小仙参见陛下。”
轻抚锦觅脸颊的手一顿,太微侧首道:
太微“叨扰缘机仙子来此,本座委实过意不去,”
太微“锦觅三魂七魄将散未散,灵息中阴气阳气全无,只余些微烟火之气勉力支撑她魂魄留在躯壳之内,如此将死的命相,不知可否通过一场应劫来解?”
锦觅将死的命相?
缘机仙子“将死的命相?”
搭了纤细冰凉的三指探在锦觅灵台,瞬息过后,缘机仙子语调平和,悠悠然道:
缘机仙子“小仙曾经听闻,被诛仙剑杀死的生灵,魂魄就会分分合合,就此介于无生无死之间,无生无死,便也无阴无阳。”
太微骤然起身,失声道:
太微“诛仙剑!你所言是真!”
缘机仙子“陛下?”
太微“无事……”
他清了清嗓子,平复了声调,温声问道:
太微“诛仙剑?是太古时候,一会元之前,那场封神大劫里的诛仙古剑?荼姚所炼的琉璃净火,何时又与诛仙剑扯上了关系?”
默了半晌,又道:
太微“不管是诛仙剑还是琉璃净火之故,本座只想知道,锦觅这等情况,仙子可有解法?”
缘机仙子道:
缘机仙子“锦觅仙子灵息中无阴亦无阳,魂魄将散,她若要活,便只能借助凡俗烟尘之气调和肉身与魂魄之间的联系--天界多清灵之气而少烟火之气,唯一能够获取烟火气的物事,便是那些火烧烟灼过的吃食,想必锦觅仙子醒来之后,会觉得甚是饥饿。”
太微即刻唤来仙侍,嘱咐道:
太微“去命膳房做些烧烤来,多做些。”
仙侍奔波而来,复又领命而去,过了数息,缘机仙子又道:
缘机仙子“若要以应劫一法消解锦觅仙子的将死命相,唔,果然可行。”
缘机仙子“陛下,适才小仙一阵捻算,发觉锦觅仙子似在凡界欠有两样债劫,一样情债,一样殇劫,而那殇劫的命数,与天帝陛下您,似乎也有几分天命的联系。”
太微道:
太微“情债?殇劫?这殇劫一劫,是指锦觅历劫时不及成年夭亡,还是她会为国而死?她这殇劫与本座有联系,是要,是要本座,也下凡陪她历劫的意思?”
缘机仙子道:
缘机仙子“早夭,殉国,锦觅仙子这场殇劫,想是两者都有,陛下日理万机,若是您不愿下凡陪伴锦觅仙子历劫,自也可行,古来就有影子入凡一说,陛下也可分出自己的影子来,在凡界陪伴锦觅仙子一场。”
太微不声不响。
锦觅也不知他是个什么表情。
锦觅他在看我吗?
锦觅情债,情债,原来情也是债,却不知,他又欠了我多少债。
良久,太微叹息道:
太微“不过是短短一场历劫。”
太微“锦觅既是我和她的女儿,可这五千年,我不曾给予过锦觅半点的父爱,唉,梓芬,她若九天有知,想必是会怪我的。”
太微“这几日公务不多,缘机仙子,你便去安排一下,本座打算亲自下凡历劫一回,历劫时的身份么……”
太微“……便,定做,她的,她的父亲吧。”
刷刷的翻书声和笔墨书写声,缘机仙子应了句是。
缘机仙子道了声告辞,继而又是她匆匆忙忙离开的脚步声。
锦觅父亲……呵,父亲。
锦觅父亲,也好,兴许这一场凡尘归来,我就能断了对他的情意了。
太微“诛仙剑。”
太微“阿锦,是你么?你也回来了么?”
太微“可你什么都不记得——”
锦觅我记得!
锦觅可我,却更情愿自己不记得。
她睁开眼睛,看着太微那张恍如隔世的脸,动了动嘴唇:
锦觅“辰郎。”
太微“什,你。”
他嘴角忽然便是一扯,道:
太微“饿么?”
复又朗声吩咐道:
太微“叫膳房赶紧传膳,不许耽搁!”
锦觅茫然起身,看着他,握住他的手,道:
锦觅“辰郎?你不高兴,为什么如此冷淡?”
太微“不,我是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锦觅看着他,忽然哭了,抽抽噎噎道:
锦觅“说谎!先前你同我表白了那么一大堆,等我醒了,却又是这个样子,凡人有叶公好龙之说,你们龙也有龙好葡萄的么!”
锦觅“还是说,你怀疑我先前一直在假装没有记忆,哄骗你?你仔细想想,我的演技有那么好?我怎么可能骗得过你?”
太微一怔,道:
太微“原来你一直醒着。”
太微“莫要冤枉我,绝无此事。”
太微“可曾觉得哪里不适?”
锦觅“我难受。”
太微“哪里难受?岐黄仙——”
锦觅“心里难受,岐黄仙官治不了的。”
太微“心里?是,是剑伤还是——”
锦觅“傻龙,住嘴吧你!”
她翻身将太微压下,太微头冠磕在榻上,发出一声闷响。
锦觅“有一种病叫相思病,病有多重,心里就有多难受,你知道不知道?”
太微看着她,轻声道:
太微“相思病,我自然知道。”
太微“你不恨我么?”
太微“阿锦,你是真的么?”
锦觅解他腰带的手一顿,缓缓道:
锦觅“恨又如何?假又如何?若我不是那个爱你的葡萄精阿锦,你会如何?真要继续做我的爹爹不成?”
太微捏了捏她的手。
太微“有何不可。”
定定瞪着太微,一滴眼泪再度骤然落出眼眶。
锦觅“你又把我当成谁?你把我当作是梓儿?你丢了一个‘女儿’,现在又想重新得到一个了?”
锦觅“不,也许你不是这样的想法……我还是太笨了,永远都看不透你,你的真话里掺着假话,假话里又有真话,我一句也分辨不出来。”
锦觅“你——”
仙侍“陛下。”
门外传来仙侍的恭敬呼唤,太微一惊,立即推开锦觅,整装坐起。
太微“进来。”
仙侍呈了瓜果烧烤等入殿而来,随后应命而退。
锦觅“辰郎,”
锦觅眼眶中泪水早已滑落干透,此刻,一双葡萄般晶亮的眼睛却又变得湿漉漉的,她竭力镇定自若,语气却愈发自暴自弃,道:
锦觅“你是认真的么,让我做你的女儿。可我不愿意,我爱你,我只想嫁给你,我只想做你的妻子,你若不愿,抑或是心有她人,我便——”
太微“你,”
太微“我自然有我的思量,你不要多想。”
锦觅“你的思量不是我的思量,我如何不多想?”
太微“你为何,你就不能糊涂一些,为何就不能像荼姚一般,认认真真听从我的话,接受我的安排?”
他压下锦觅。
太微“我爱你,阿锦,你以为我想让你做我的女儿?我从来都不想,可我又能怎么办?你不爱我,你周旋在旭凤和润玉之间,你是水神之女,你和润玉有婚约,那是上神之誓,只要你主动违背这个誓言,你就会死,而我,不想再看见你有什么闪失。”
太微“你知道么,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润玉旭凤去魔界捉拿穷奇,那时候已经太晚了。”
太微“你是阿锦,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你还在,这对我来说,真是何其幸运,你还爱我,我更是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可是,我不能。”
锦觅“你!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啊?”
锦觅“什么上神之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你那些顾虑,那些扭曲又可怜的心思,那些借口,我一个都不想听,我受够了你半真半假的言行举止,我也想装糊涂,可前提是……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么?自从爱上你,我就变得患得患失,再也不复以前的干脆利落,我的思想几乎每一刻都在打架,一边是彻底离开你,一边是继续追求你……我觉得自己好恶心,为何要对你这样一个见异思迁的男子穷追不舍……”
锦觅“现在,你让我接受你的安排?那你就做个好事,让我对你彻底死心,好不好。”
锦觅“我问你,你娶我么?你若不娶我,我就去喝忘川水,将你忘得一干二净,到时候,你让我做你的女儿也好,让我嫁给润玉也好,都随你。”
太微“阿锦。”
锦觅“辰郎,你回答我,让我对你死心,回答一个不字。”
太微……
他忽然挪开目光,轻声道:
太微“缘机仙子说,你灵息中无阴亦无阳,醒来之后,会觉得甚是饥饿,如今可还觉得饿?吃些东西吧。”
锦觅固执看他,眼中泪水不断:
锦觅“你娶我么?”
太微没有看她,而是夹起一片烤肉,送到她嘴边。
太微“吃一点,乖。”
锦觅偏了偏头,眼泪落在太微手指上。
太微“阿锦。”
锦觅“你娶我么?”
太微……
太微“不。”
锦觅嘴角用力扯出一个笑。
锦觅“在太虚幻境的时候,我想着,你是我爹爹,我对你的情爱,终于能够走到头了,现在,这句话才算真正要实现了……”
她猛地一声咳嗽,眼前一黑,喉咙一甜,倒在眼明手快扶住她的太微怀中。
太微静静揽着她,沉默许久。
太微“第一生,我求取权力,失去的偏偏就是权力,第二生,我求取旭凤,他和我的父子情意,却不过是短短一个瞬息,这一生,我又如何能……对你……”
太微“我不求你爱我,忘了我也好,从此以后,你是天界公主,用这种方式留在我身边……那婚约中的上神之誓,劫数就由我来替你扛着。”
倏忽一笑,他含笑低头,轻轻吻了吻锦觅的额头,细密的浅吻复又渐渐向下。
太微“你还在,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