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泫梨家离学校有点远,漫不经心的脚步终于在早读铃悠悠响起时踏入教室。
她低着头一点也不引人注意,走进座位时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正在空着的座位,她勾起鲜艳的唇冷笑,有些狰狞,稍纵即逝。
同桌的徐进良以为自己眼花了,告诫自己下次一定不能再熬夜打游戏了,熬着熬着瞧现在眼睛都出毛病了。
刚坐下座位英语老师Mrs黎就到教室巡视早读,接着教导主任也就是她们老班李宏志来灌输心灵鸡汤,从抓紧时间把握机会到高考冲刺,吧啦吧啦吧啦。
看着脸色渐渐变得慎重害怕的学生,心里正自鸣得意,他老李就是能,管的学生服服帖帖,不行,等下次教开职工大会时一定要叫那些老师专门学习一下自己的先进教育管理。
这时旁边一位同学低头神叨叨的念着什么,气刚提起来想发作,眼睛一瞟吓了一跳,Mrs黎的脸色沉的能滴水,阴沉沉的让老李心里发毛,这位主发起火来可是连校长的面子都不给的,他是怕了当着学生的面丢脸。
他匆匆结束话题后赶着出教室了,名曰其名不能偏私,去给其他班做精神哺育,看着背影倒像是落荒而逃。
一群人看着挺着啤酒肚的老班终于走了,低着头松了一口气,下一秒,“下节课加多听写第八单元的重点语句,现在开始早读。”
什么?一天二十个英语单词摧残的还不够,现在又来了一个重点语句,关键是您老人家没说是哪几句啊,好几篇长长的文章叫他们怎么抉择?真是神仙打架连累凡人,阎王叫我三更死,何时能留到五更。
Mrs黎生气的扭着细腰蹬着高跟鞋出去了。徐进良是个英语渣渣,年级有名的倒数,背几个英语单词都能要死要活的那种干脆放弃挣扎,趴在桌子上自生自灭。
程泫梨暗自摇头,怪不得记忆中Mrs黎的怒火总是对准她同桌,学不会,不想学,不想学更加学不会,学不会……这个崽的整个英语人生就是一恶性循环。
“喂,你叫那个啥?”徐进良撑在课桌上一副要死不死的模样,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一个人堕落了好歹也要拉个人垫背。
程泫梨隐藏在长刘海下的杏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她知道自己一向不怎么会引人注目,前世在森林里也习惯了隐匿自己的气息,避免敏感的兽类发觉。
她乖巧的扬起巴掌大的小脸,水汪汪的杏眼似乎很认真地看着和她说话的人,软糯的少女音里带着江南的湿润。“我叫程泫梨。”
卧槽!徐进良被萌的心里一脸狗血,纳闷道:“怎么我以前就没有发现同桌这么可爱呢?不行了,血槽要空了……”
程泫梨微不可察地挑眉,这就是生存,人类和兽类不仔细分别的话其实是差不多的,两者都需要一层保护色来保护自己不受到外界的伤害。
每个人都有保护自己的方法,而程泫梨的生存手段就是一副面具,一副似乎永远都温顺无害的面具。
徐进良结结巴巴,囧的说不出话,“你,我以前怎么没注意过你呢?”
程泫梨低头笑笑不说话,心里好像有一个机械音:“鉴定完毕,这是一个傻缺。”
她的座位在一组倒数第二位,靠墙的那种,年久失色的窗帘耷拉垂下来,遮住了大半课桌,像是楚河汉界和徐进良划清了界限。
除却长达五年之久的校园欺凌,学生时代似乎总是这么美好的。六月干燥的阳光带着柠檬的清爽斜斜地穿过窗户,照在洁白的抓着笔的手臂上,温暖安详。
老师在没完没了地讲解试卷,粉笔重重画过黑板,留下粉白的印记。风扇吹不到的额角早沾了汗,像鼻涕一样黏在发梢上死活不肯下来。偶尔不满学生敷衍的回答,一声河东狮吼,惹得台下的同学虎躯一震。
学霸戴着眼镜紧盯着老师和黑板,手里无时不刻在抓着笔做笔记,实在困的受不了就朝大腿一把恰下去,那滋味那酸爽比东鹏还提神醒脑。
学渣桌上立着一本厚厚的教科书,困意上头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是本课老师还是教导主任兼凶狠老班抓到的,先睡了这一觉再说。睡完了春困还有夏困,接下来是秋燥冬寒一点也不适合学习,睡觉打游戏看漫画看小说多美滋滋呀!
想学的有一百八十种可能,不想学的有三百六十招大招。这就是青春,肆意张扬,只限于现状,谈一大堆人生理想都真*妈是狗屁!扯了之后谁还记得,该吃吃该喝喝,偶尔记起了象征性的挣扎一下,扑腾到水面没留一声水花就消失的没影了。
程泫梨垂下的水眸眨巴了几下,艳羡地看着周围或认真或随意的同学,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好,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仿佛有岁月静好的味道,那么单纯善良,那么与世无争,就好像她曾经所承受过的一切跟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心里算计过的千百种折磨人的手段仿佛也只是一个笑话,他们尖锐刺耳的声音还在尽情嘲笑,是她妄想了吗?
现在他们是还没有酿成大罪,所以她就应该像个圣母一样一笑泯恩仇吗?不!不可能!如果连她都选择忘记了,那么那些黑暗里的彷徨无助还有谁会替她记得?
突然之间电闪雷鸣,吓到了教室里的一众人。
漫天的大雨,铺天盖地的黑,密沉沉的压下来,企图要将她压垮。在许多人眼里踏实干净的地板却刹那间沦为了沼泽。乌漆抹黑的淤泥拼命的扯着她沦陷,如同潮水般的记忆快要把她撕咬掉,疼痛却根本不值一提,死之前像火一样将她吞咽的仇恨……
雨一直是在下的,下在众人的眼里,它的冰冷,它的无情却淋到了她无法愈合的心。
青春永驻,是阳光暖暖撒在心上还是亲自拿刀刺在伤口并不由她选择。就像柠檬,青涩美好,拿刀剥开却是说不出的酸涩。你可以选择拿糖掩盖,将它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也可以选择活生生地生吞下去,不加抉择,不顾来路,只求见证它表面美丽内里虚伪的本质。
真好,就像她一样。
但是她还是比较喜欢庸俗的罂粟,越是不入流就越能诱惑敌人,花瓣妖艳的红刺目的如同鲜血,浑身是刺,宁愿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不死不休纠缠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