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了两个星期,程泫梨趁着体育课随口找了个理由呆在教室,收拾完乱七八糟的复习资料后,活动着累得快要瘫痪的纤细的手腕,乖巧温软的脸蛋似笑非笑地看着气势汹汹的一群人向她走来。
黄红是想着现在教室里只剩下程泫梨一个人,下起手来不用顾忌太多。但是当她触到程若梨神色莫测的眼神嚣张跋扈的火焰一下子耷拉垂下来了,想开口教训几句却又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
身后的一群人看着黄红那怂样气顿时打到一处来,七嘴八舌地在后面闹腾。“我艹黄红你搞什么鬼?”“哼这胆量也敢自称三班的大姐大! ”“你瞧着怂样笑死个人”
“停!吵什么吵,我带你们来可不是叫你们平白看笑话的!”一个戴着蓝色耳钉貌似领头的女生环抱双臂急急躁躁的开口。
程泫梨就算再蠢也看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她非但不生气,反倒有兴致盯着对方耳垂上的耳钉看。她咂咂嘴,心下却一动,不经意地摸着自己的耳垂玩。
黄红犹豫地看着程泫梨,见不得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想起了那天晚上她动手打人时狠厉的动作,那时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是这样恰意轻蔑。一下子狰狞了面孔,双眼通红如同扭曲的恶鬼。
“程泫梨!你想好了要怎么跟我算账了吗?那天晚上的仇,我会一点点和你算清楚的!”
程泫梨闻言一改往日脸上的冷漠,精致的小脸巧笑嫣然,一双漂亮的杏眼也闪闪发光。唇色绯红,弧度一点点往上勾,像是听到了十年难遇的开心事。
躲在平行盒子里的苏九看着程泫梨一百年都不会有的刻意夸大的笑脸,吓的浑身哆嗦鸡皮疙瘩也出来了。上次她露出这种明媚的笑容时还是在莽莽森林里和狼首领决斗时被狼首领用尖锐的爪子划伤了额头。于是她一边笑的阳光灿烂一边像个屠夫屠杀了整个狼群。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苏九念着佛经,当然不是希望黄红一群人逃过一劫,而是希望程泫梨不要滥杀无辜,它还是一只单身狸,还有许多远大志向等着它去完成,可不能这么轻易的挂了。
然而,明媚的笑容像是阳光下的泡沫稍纵即逝,只留下漂亮的虚影。
程泫梨懊恼地揉着头发,可怜兮兮地嘟着嘴,“啊?那怎么办,可是我想要先考试哎?”说完小巧的鼻子泛红,杏眼里蕴含的水似是要溢出来,看着真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身边也没有人能够帮她,急得一张小脸通红。
一群少男少女抱着体育器材你推我攘进来时看到的就是黄红一群人气势汹汹,大有不死方休的气场,而程泫梨被逼的缩在自己的座位上,眼泪挂在睫毛上不肯下来。
孰是孰非一目了然,正是气血方刚的少年,若是内斗还好说,偏偏还扯上了外班的人,这还不但止,扯进来的那几人里刚好有上个学期欺负过他们班班长的贺芳芳。
他们班班长张青青可是全班男生的团宠,上次找不到好的理由他们也只能罢休,现在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自己找上门来了,管你是男的女的照样开涮。到时候老李头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团结友爱,助人为乐是中华传统美德不是。
不知是谁率先踹了一脚课桌,又是一场刀光剑影。
打群架的场面分外混乱,不分男女,只讲恩仇。三班毕竟在隔壁,一群男生听说自己班女生被打了,撂下正在拖堂的数学老师,天气正热,脱了上衣便赤膊上阵,维护本班的尊严。
你扯我头皮我扒你皮带甚至疯狂地扯衣服的游戏玩的不亦乐乎,那架势比过年放假还热闹,一下子惊动了半个学校的领导。
值日的保安和没课的老师纷纷上场调解,约莫是老师也是人,脾气不小,忍不住爆了粗口,一来二去忙没帮上多少,职业间的黑幕都爆出来了不少。
程泫梨在他们一开始打架时便寻了个空档出了教室,倚在走廊的围栏上看风景。她体格瘦弱,双腿笔直纤细,单看背影也有几分楚楚动人。
徐进良见了忍不住凑上来安慰,“你别担心,这事情会处理好的,瞧,现在我们全班人都在为你而战。”
为我而战?程泫梨眼底是遮不住的淡漠,天真的人想法都是这么天真的吗?全班暴动的原因她不知道,但是绝不可能是她。
但她还是感激笑笑,“太谢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台词正确恳切,像韩剧里的女主角,溢出来的感情真挚动人。
徐进良尴尬地挠挠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站在她身边。
程泫梨有点排斥身边站着一个大活人,不动声色地移走几步距离。她不会费心思花在怎样和别人相处融洽上,任由气氛沉默,一度陷入尴尬。
入眼的是整座学校的大操场,绿茵茵的草坪和红色的塑胶跑道。高大的榕树排成排,互相牵扯的叶子根须不分你我,拉锯了一条浓黑的阴影。耀眼的阳光慷慨解囊,夏日的清风徐徐,此起彼伏间是一片墨绿的波浪。
这样的下午最是恰意无忧,耳边混杂的叫骂一声赛过一声,像是元旦晚会的舞台剧,台上的尽心发挥本质,台下的人看的酣畅淋漓,直呼过瘾。
看着闹哄哄的场面,程泫梨却觉得无趣,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愚蠢,但现在看到他们,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么无助,那么可怜,那么愚蠢。因为恨所以把他们刻到骨子里,一旦抹去就像是失了灵魂的傀儡,受人牵制。
她想,大概自己不那么恨了吧,黄红也没有记忆中那么“聪明”,反而恰恰相反。自己也丢了要和她作弄自己那样要报复回去兴趣。
上辈子悟不出来的现在已经有了答案,恨一个人不一定要铭记,把她抛落尘埃里直到所有人都遗忘掉,诺大的世界上只有她知道自己是谁,这种感觉应该会比她承受过的要痛苦得多了吧。
最最重要的是不用脏了她自己的手,而且不需要一点心理来承受,因为冷落别人的凶手是将会是这里所有的人,他们可以高高在云端不屑一顾,却又会像只恶心的蛆虫贪婪地腐蚀尸体,比臭水沟里的废水还臭,却还偏偏喜欢用各种各样的皮脸遮掩。
谁会真的揭穿自己的丑陋?她所在的世界一直都是不分对错,你我皆美丽。
“你……以前也是这样的吗?”徐进良突然开口。
“这样是哪样?”程泫梨不怎么想理会他,脸懒得侧过去,自顾自地看着风景。
“不好说,就是感觉你现在变化挺大的,像是躲在橱柜里的小猫,之前怕黑不敢走出去,现在又莫名地向往阳光。”他皱着眉笑笑,觉得自己的话有点不伦不类,又开口补了一句:“我说的这些都是没头没脑猜的,你别当真。”
橱窗里的小猫,之前怕黑不敢走出去,现在又渴望阳光?程泫梨愣住了。说的好像挺有道理,但是究竟是因为怕选择躲起来还是因为沉溺黑暗无法自拔她也不清楚。
她点头笑了,腼腆又乖巧,认真地问:“那你说,究竟会是什么样的阳光能够诱惑……嗯……吸引小猫出去?”
徐进良不说话,像是被难住了不知道怎么答,反问:“你想要什么样的阳光?”
“阳光有肆意的温暖的冷清的热情的,但照在人身上不都是一样的吗?”
“那不一样,你想要的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结论自在人心,不管对错,只要你喜欢。”
程泫梨“咯咯”地笑,“你真好玩,不过你这朋友我认下了。”假的。随口一说的话,怎么能够轻易当真呢?
她向来不是猫,至少现在不是。她觉得自己更像狼,会伪装心也够狠。
朋友?她敢肯定,这绝对是她两辈子交的第一个朋友,除了苏九,因为这家伙不是人。感觉还不错,借刀杀人还平白无故捡了个朋友,是过于随意了点,她是随意惯了的。日后不满意踹了便是,反正也只是可有可无的罢了。
“因为这家伙不是人,不是人,不是人……”苏九翻了白眼,脑子里转转悠悠的只剩下这句不是人的话。哼!女人,最是只爱新颜忘旧颜。
她勾起鲜艳的嘴唇嫣然一笑,无爱无恨,方能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