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歌曼舞,笙歌绕梁,宁玥沉目凝神跟在孙归隐身后步入南晋象征着最高权利的殿宇,钟于期则是一脸菜色,明显是心疼起自己都还没捂热的名家字帖。
“你是老师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猜到的!”
环顾一眼四周,钟于期小心凑近了端坐在他附近的宁玥。
此间宴会已少有虚席,除了南晋本身的大小官员,甚至还来了不少他国的使者。
宁玥身形未动,不过还是低声回了钟于期的话。
“很好猜,这次宫里的重阳宴特意邀请老师,往年虽也会意思意思,不过今年却明显不同。”
话音刚落,一声钟鼎将席间众人的目光引入高座那张龙椅。
晋皇苍老的身姿出现在蟠龙席上,身边各有两个老太监搀扶,眉间的沉珂病气稍微懂点医术的都能看出来。
钟于期本有心再问,可看正主都出来了也只好随众人恭恭敬敬的行礼。
“二师兄,今日宫中宴会可来了许多他国之人。”
礼毕众人各自落座,宁玥故意擦过钟于期的席位,小声提醒了一句。
钟于期恍然大悟,顺身坐下时扫了一眼对面的席位,果然大多数都是不属于晋朝官员的生面孔。
“此次重阳夜宴……诸位卿家大可尽兴,当然了,孤也异常欢迎各国使者的到来,真是给足了我南晋颜面呐!”
晋皇此话说得中气十足一点看不出病态,可宁玥懂医,自然看得出他在强打精神。
自从晋国皇帝病重,皇子沉溺于权位争夺,边塞的隐患便一直威胁着这个国家的兴亡。
只能说,今年的重阳宴,看似各国来庆,实则为趁火打劫,观望着有无利益可图!
不然依往年的章程,南晋皇室断然是不会如此低声下气地请老师出山……
宁玥落了思绪,夹起一块玉盏里的点心放入口中,不等她仔细品出味道,便觉着一道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又是他?
从汉阳回来也有数月,虽知道当初诗会上的墨绿衣衫男子身份不凡,但出于安全考量宁玥并没有立刻动用才初步建立起的情报网调查。
不过诗会倒罢了,此人既能出现在重阳宴上,看来得好好关注一番。
“陛下,早听闻南晋有文坛圣人孙大家坐镇,我赵国玄宗可是仰慕已久!”
酒足饭饱,歌舞升平,显然这平和的表象不足以让虎视眈眈地豺狼满意,很快找茬的人就出现了。
宁玥瞥了一眼那张席位,赵国玄宗属于战法大师姬玄的弟子分支,有姬玄这名头,难怪晋皇只能搬出孙归隐这尊大佛了。
可显然对方很聪明的没有让孙归隐出手的机会,前一句阿谀奉承,后一句可就暴露了真实意图。
“既然孙大家是这般传奇的人物,想必他的弟子们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说罢,那席位上的年轻人目光轻慢地扫过宁玥和钟于期他们,不过却在慕逸身上略微顿了顿。
“咳咳,使者这是何意?”
晋皇到底身居高位数十年,只眼目一眯,那赵国使者的态度就恭谨了些。
“安某没别的意思,家师慕名孙大家许久,一直遗憾当年的北斗之约没如期实现,既然前人因种种原因无法作为,那作为弟子,我等是不是得为老师消解当年遗憾呢?”
此话一出,那些他国使者尽皆附和,显然是早就串通一气。
晋皇本想借孙归隐压阵,未曾想对方狡猾地转移战火,很显然这所谓地消解前人遗憾,自然还得附上当年赌约……
而提起这赌约,晋皇看了一眼身边伺候的大太监,很显然是想将此事揭过。
“陛下,如今孙大家亦在,这赌约内容,想必也再清楚不过了吧?”
那安姓男子话语中的挑拨过于明显,大殿另一边坐着的晋国大臣们皆无法再勉强维持面上的假笑,反倒被点名的当事人安然自若,置身事外的模样与这金碧辉煌的殿堂格格不入。
“孙卿……你怎么看?”
晋皇很显然不希望孙归隐隔岸观火,牵扯到晋国利益的事,他自然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来回绝对方来者不善的挑衅。
“陛下,此等国事,老朽做不得主,不过既然这位后生提到赌约,想必当年姬玄许诺的那些条件也可兑现了。”
的确,这赌约对双方来说是公平的,但同时也是残酷的,输的一方要给赢的一方割城让地。
而这赌约内容,便是比较双方对琴棋书画的造诣。
可惜如此大的赌约最后却因当时双方统治者的逝世而不了了之,晋皇当年也不过是初初继位的毛头小子。
而今他病入膏盲,没想到旧事又被重提,晋皇眉心紧蹙,他在考虑要不要依着孙归隐的暗示答应下对方有备而来的图谋。
“父皇,儿臣对孙大家的弟子很有信心。”
三皇子宋金翊靠近晋皇耳语,他这般自信也是因为看到了席间的宁玥,不过其他皇子可没他这么乐观,甚至怀疑起宋金翊别有用心。
“三弟,这么大的事哪能随便答应下来,要是有个万一,你能担得起责任?”
二皇子向来视这个弟弟为最大的竞争对手,此时说起话来毫不留情。
晋皇听过宋金翊的话本有些动摇,此刻听到二儿子还在窝里斗,不由得面色冷了几分。
“二哥此话差矣,咱们晋国男儿难道就比那赵国的差?”
从晋皇冷脸开始,二皇子就意识到自己没有看清形式说错了话,直到宋金翊反驳的话出口,果然晋皇看他的眼神多了抹失望。
“行了,既然赵国使者如此坚持,那便依着当年的赌约,由孙卿的弟子与……”
晋皇瞥了一眼赵国使者的席位,目光在苏淮身上多停留了会。
“与姬大师的弟子来履行吧。”
顿了顿,晋皇摆了摆手,底下表演的歌姬乐伎们井然有序的退场,随后四扇鱼龙门涌进大批宫女太监,依次在殿中摆上了屏风与红案。
宁玥有些迟疑的看向孙归隐坐着的席位,而老人也正用安抚的目光一一扫过他的弟子们。
“无妨,为师会看着你们。”
听了孙归隐的安抚之语,钟于期最先垮了脸,这种被老师盯着考试的感觉,简直让他半分都没感觉到鼓励,反而是压力倍增!
“二师兄不是常想出人头地吗?多好的机会啊!”
琴棋书画,宁玥的画独占鳌头,而其他三人则以琴棋书出名。
其中慕逸的棋成名最早,而钟于期则和宁玥一般很少入世。
“你懂什么,老师那意思……”
钟于期对着脖子比了个咔擦的姿势,音律最好的三师兄寒阙立马闭上了嘴。
眼见殿上东西逐渐齐全,晋皇隐晦的瞥了一眼宁玥他们这边的坐席,随后示意这场关乎一国荣辱的四艺比较可以开始。
师兄弟几人里琴艺最出众的寒阙最先扶琴上阵,而他的对手恰好就是那个提出要完成姬玄心愿的安姓男子。
“在下不才,姬玄老师座下,司琴安沁是也。”
一个赵国使者居然是姬玄的亲传弟子,本以为对方只是一个旁支弟子的晋国大臣们,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
对方只提及玄宗可从未说自己是玄宗弟子,这般话术手段,还真不愧是战阵大师的徒弟,宁玥看了一眼殿中跪坐的两人。
这第一场,恐怕是悬了……